阿熱斯站在圣湖邊緣，盯著冰層下涌動的暗流。

阿爾斯蘭在他肩頭不安地抖動羽毛，金雕的銳目不斷掃視湖對岸的松林——那里本該有早起的松雞啼鳴，此刻卻靜得詭異。

“你確定雪狼說的是這里？“闊克踩著冰面走來，靴底碾碎一層薄霜。他腰間別著新磨的恰西克彎刀，刀柄上纏著的紅繩是薩畢麗昨晚編的。

阿熱斯沒回答，只是蹲下身，指尖擦過冰面上幾道新鮮的劃痕。那不是野獸的爪印，而是某種金屬器械的刮擦痕跡。

“炸藥埋設點。“由伊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十七歲的少女背著角弓，手里攤開一本皮質筆記，“我父親當年標記過，湖底有天然洞穴，俄國人顯然發現了。“

闊克吹了個口哨：“所以雪狼打算在鷹祭之夜炸塌冰層，讓整個圣湖吞掉我們？“

“不止。“由伊翻到筆記某一頁，“湖水會沖垮下游隘口，俄國騎兵就能長驅直入。“

阿爾斯蘭突然厲嘯一聲。三人同時抬頭，只見一只黑鷹掠過樹梢，爪子上似乎抓著什么發亮的東西。

“是它！“阿熱斯瞳孔驟縮，“要塞里那只機械鷹！“

由伊的箭已在弦上，卻遲遲沒有射出。她的手指微微發抖——那只鷹右翼的殘缺處，分明綁著她父親當年戴的銀飾。

“別沖動。“闊克按住她的弓，“可能是陷阱。“

冰層深處突然傳來悶響，像是有巨獸在底下翻身。細碎的裂紋從阿熱斯腳下蔓延開來，阿爾斯蘭驚飛而起。

“退后！“

薩哈烈的氈房里，熱合拉正在解開一個染血的布包。

銅鑰匙、機械鷹的金屬爪、還有半張燒焦的地圖——這些都是托合和帕麗達昨夜從冰川帶回來的。二十五歲的鐵木爾家長子盯著這些物件，傷口的疼痛讓他臉色發青。

“雪狼比我們想的更狡猾。“熱合拉用銀針挑開機械爪的關節，“這里面藏著發信裝置，他們能追蹤每一只改造鷹的位置。“

薩畢麗突然掀簾而入，手里端著熱氣騰騰的藥碗：“由伊他們回來了嗎？“

“還在湖邊。“熱合拉抬頭看了眼日影，“鷹祭只剩五天了。“

帳外傳來嘈雜聲。薩吉成攙著個滿身是血的牧人闖進來：“北坡牧場遇襲！“

牧人癱在地上，斷斷續續地描述：一隊偽裝成商人的俄國兵用麻醉箭射倒了放牧的年輕人，把炸藥綁在了種羊身上。

“他們說要給'冰狼'獻祭...“牧人咳出血沫，“明晚...月出時...“

薩哈烈猛地站起來，又因肋傷踉蹌了一下：“是調虎離山。他們知道我們在查圣湖，就改從北坡下手。“

熱合拉已經抓起藥囊：“薩吉成，去敲警鐘。薩畢麗，準備止血帶和夾板。“

“等等。“薩畢麗突然指向機械爪，“如果俄國人能追蹤這些鷹...那我們是不是也能反追蹤？“

氈房里突然安靜。熱合拉的銀針懸在半空，針尖映著跳動的爐火。

暮色籠罩圣湖時，阿熱斯找到了那只機械黑鷹的巢。

它筑在一棵枯死的云杉頂端，用鐵絲和碎布纏成詭異的形狀。由伊像只靈巧的山貓般爬上樹梢，下來時手里多了個金屬筒。

“指令卷軸。“她展開泛黃的羊皮紙，上面用俄文寫滿坐標，“明晚月出時分，北坡的炸藥只是幌子...真正目標在這里。“

她的指尖停在一處等高線上——那是部落祖墳所在的鷹嘴崖。

闊克咒罵一聲：“他們要毀我們的先祖之地！“

阿熱斯卻盯著另一個細節：卷軸角落畫著只雙頭鷹，其中一只頭戴著王冠，另一只卻頂著科學家般的圓眼鏡。

“兩個首領。“他喃喃道，“雪狼只是執行者，背后還有...“

阿爾斯蘭的警報鳴叫打斷了他。金雕在空中劃出急轉的軌跡，那是代表“危險逼近“的訊號。三人立刻隱蔽到巖石后，只見一隊穿白色偽裝服的俄國兵正沿湖岸巡邏，為首的扛著個長筒狀器械。

“測距儀。“由伊的呼吸噴在阿熱斯耳畔，“他們在校準爆破點。“

闊克悄悄抽出彎刀，卻被阿熱斯按住手腕。十九歲的混血少年搖了搖頭，指向更遠處的樹叢——那里隱約有金屬反光，是埋伏的狙擊手。

“回去報信。“阿熱斯用唇語說。

他們像影子般撤出松林時，由伊突然拽住阿熱斯的衣袖。她的眼睛在暮色中亮得驚人：“如果...如果機械鷹能帶我找到父親呢？“

阿熱斯想起照片上那個被金線縫眼的鷹首標本。他握住由伊發抖的手：“那我們就活捉它。“

夜風卷著碎雪掠過湖面，冰層下的悶響越來越頻繁。阿爾斯蘭的羽翼劃破夜空，飛向部落的方向。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冰川深處，更多的炸藥正在黑暗中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