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鷹的骨架在火盆里發出詭異的爆裂聲。
由伊用鐵鉗撥弄著焦黑的金屬關節,少女的鼻尖沾著機油,睫毛在火光映照下投出細密的陰影。阿熱斯蹲在她對面,看著那些扭曲變形的零件——這是他們昨夜在鷹嘴崖設伏捕獲的第三只機械鷹,也是唯一沒來得及自毀的一只。
“看這個。“由伊突然用鑷子夾起一片指甲蓋大小的銅片,上面蝕刻著密密麻麻的紋路,“是密碼輪的一部分...我父親筆記里提到過。“
氈帳外傳來雪粒拍打毛氈的聲響。闊克掀簾而入,帶進一股凜冽的寒氣,鹿皮靴上還沾著新鮮的雪泥。青年徑直走到薩畢麗身旁,很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皮繩,幫她系緊松開的箭囊帶子。
“北坡的炸藥拆完了。“闊克沖阿熱斯點點頭,手指卻無意識地摩挲著薩畢麗腕間的狼牙手鏈——那是他去年獵到的頭狼牙齒做的,“但崖壁上的那些...“
“必須用鷹。“薩畢麗接口道,少女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人類根本爬不上那種冰壁。“
阿爾斯蘭在架子上不安地抖動羽毛。阿熱斯撫摸著金雕的傷翅,綠眼睛里映著跳動的火光。自從冰川要塞那夜后,白尾金雕的右翼始終沒能完全恢復。
“用我的卡拉。“
帳簾再次掀起,托合走了進來。青年臉色仍然蒼白,但眼神已經恢復了往日的銳利。他肩頭蹲著那只灰羽獵鷹,鷹喙上還帶著未擦凈的血跡——顯然是剛捕獵歸來。
帕麗達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手里捧著個樺樹皮小盒:“熱合拉姐姐調的傷藥,她說涂在鷹爪上能防凍傷...“
由伊突然站起身,銅片在她掌心閃著微光:“我們需要一只敢啄火藥味的鷹。“
月出前的鷹嘴崖靜得可怕。
阿熱斯伏在雪窩里,看著崖壁上那些隱約反光的裝置——每個炸藥包都綁在人工開鑿的冰洞里,外接引線像蛛網般連成一片。阿爾斯蘭站在他肩頭,金雕的目光死死鎖定最高處那個冰洞,那里隱約可見某種金屬儀器的輪廓。
“是起爆器。“由伊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少女嘴里呵出的白氣拂過阿熱斯凍僵的耳垂,“必須讓鷹啄斷那根主引線。“
不遠處,闊克正在幫薩畢麗調整角弓的弦距。青年難得斂去嬉笑神色,手指在弓弦上輕輕一撥,發出清越的顫音。
“記住。“他低聲對薩畢麗說,“射完立刻撤到第二標記點,別回頭。“
薩畢麗沒答話,只是突然湊近,在闊克被凍得通紅的耳尖上飛快地親了一下。青年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停滯了幾秒。
托合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狙擊位。他檢查了下腰間的飛刀,又瞥了眼緊跟在身后的帕麗達。少女立刻舉起小拳頭晃了晃,示意自己會乖乖躲在掩體后。
“開始。“阿熱斯吹響鷹哨。
卡拉率先沖向崖壁。灰鷹的利爪精準地鉤住最下方的引線,一個急轉將之扯斷。幾乎同時,由伊的箭離弦而出,箭尾系著的銅鈴在夜風中發出清脆的警報——那是給第二只鷹的信號。
阿爾斯蘭騰空而起。
白尾金雕的飛行軌跡像一道金色閃電,直奔崖頂的起爆裝置。就在它即將觸及目標的剎那,一聲尖銳的金屬哨音突然從谷底傳來——
黑鷹群如同鬼魅般從陰影中涌出。
混戰在千米高空爆發。
機械黑鷹的金屬爪撕扯著阿爾斯蘭的傷翅,金雕的羽毛混著血珠簌簌墜落。阿熱斯的手指深深掐進雪層,卻死死咬著牙沒發出召回指令——阿爾斯蘭離起爆器只剩最后三米了。
“掩護!“由伊厲喝。
薩畢麗的箭破空而至,將一只黑鷹釘在冰壁上。闊克緊接著射出第二箭,箭矢精準地穿過機械鷹的眼眶,引爆了藏在里面的微型火藥。
爆炸的沖擊波震碎了崖壁表層的冰殼。托合猛地撲倒帕麗達,用身體擋住飛濺的冰碴。一塊鋒利的冰片劃過他臉頰,血立刻染紅了半邊衣領。
“托合!“帕麗達驚叫。
青年卻置若罔聞。他盯著崖頂——阿爾斯蘭終于啄斷了主引線,但兩只機械鷹正從背后偷襲它。托合毫不猶豫地擲出飛刀,寒光閃過,一只黑鷹應聲墜落。
另一只被由伊的箭射穿了翅膀,卻仍在掙扎著撲向金雕。千鈞一發之際,卡拉從側面撞來,兩只鷹翻滾著墜向深谷。
“不!“帕麗達的哭喊被淹沒在又一輪冰崩聲中。
阿爾斯蘭搖搖晃晃地飛回阿熱斯肩頭,喙角滴著血。金雕爪子里緊緊攥著個東西——半塊被啄變形的銅制齒輪,上面刻著雙頭鷹徽記。
由伊撿起齒輪,手指突然顫抖起來:“這是...我父親懷表上的零件...“
遠處的雪原上,隱約傳來馬蹄聲。月光照亮了為首那個披白色熊皮的身影——雪狼的獨眼在夜色中泛著狼一般的幽光。
阿熱斯緩緩站起身,將齒輪緊緊攥在掌心。銅片的邊緣割破了他的皮膚,血滴在雪地上,像一串暗紅色的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