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表機芯的齒輪咬碎了最后一線月光。

由伊跪在骸骨前，指尖懸在懷表上方微微發抖。表蓋內側的琺瑯彩已經剝落，露出底下刻著的微型地圖——線條細如蛛絲，卻清晰標注著帕米爾七座雪峰之間的某處隘口。

“是雛鷹巢穴。“阿熱斯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白尾金雕的羽毛擦過她耳際，“阿爾斯蘭出生的地方。“

洞外的爆炸聲越來越近，震得巖壁簌簌落灰。諾魯茲突然拽了拽由伊的皮襖：“那個姐姐說過......“男孩模仿著帕麗達的語調，“'要是找到東西就吹三聲短哨'。“

三聲短促的銅哨刺破黑暗。幾乎同時，整座山洞劇烈搖晃，頂部的鐘乳石如利劍般墜落。阿熱斯拽起由伊沖向甬道，懷表金屬鏈在他們之間繃成一條直線。

“左轉！“諾魯茲像只靈敏的雪貂鉆到前方，“有條近路！“

拐角處的巖壁上釘著串鐵環，銹跡斑駁的鎖鏈垂向地縫深處。由伊突然剎住腳步——鎖鏈上系著片褪色的紅布條，正是柯爾克孜獵人用來標記危險地形的傳統方式。

“父親......“她喉嚨發緊。

阿熱斯已經解開腰間的套索：“我先下。“

冰谷上空的電磁爆閃讓雪粒懸浮在空中。

帕麗達趴在冰巖后方，看著那道藍色電弧又一次擊中阿爾斯蘭。金雕的飛行軌跡開始紊亂，像片被狂風撕扯的金色樹葉。更可怕的是雪狼手中的金屬盒——每次紅光閃爍，就有更多機械黑鷹從云層中現身。

“還有多少火藥？“托合的聲音擦著她耳際傳來。

帕麗達摸了摸羊皮袋：“夠炸三次，但距離太遠......“她突然噤聲。

雪狼的護衛隊正在調整那臺古怪的金屬裝置。穿白袍的技師旋開某個閥門，蛛網般的銅絲天線緩緩升起，在月光下泛著不祥的紫光。

“電磁網。“薩畢麗從更高處的狙擊點打出手勢，“他們在封鎖整個山谷！“

闊克啐出口中的血沫：“得把那玩意兒毀掉。“他拍了拍箭囊，只剩最后一支白羽箭，“薩畢麗，還記得去年賽馬節那個把戲嗎？“

少女的眼睛突然亮起來。她解下束發的銀鏈，飛快地纏在箭尾，鏈墜的黑曜石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掩護我。“她將箭搭上弓弦。

托合的飛刀率先破空，精準地扎進最近那名技師的肩膀。混亂中，帕麗達點燃火藥包，用投石索甩向電磁裝置基座。爆炸的氣浪掀翻三名守衛，而就在雪狼轉身的剎那——

薩畢麗的箭離弦而出。

黑曜石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不偏不倚墜入金屬裝置的散熱孔。幾秒寂靜后，刺眼的藍光從所有縫隙迸射而出，設備發出垂死般的嗡鳴。

“跑！“闊克一把拽過薩畢麗滾下冰坡。

地下暗河的水聲掩蓋了追兵的腳步聲。

由伊踩著及膝的冰水前進，懷表地圖的紋路深深刻在腦海里。諾魯茲舉著火把在前方引路，火光在鐘乳石上投出搖曳的陰影。

“等等。“阿熱斯突然按住她的肩膀。

暗河在此處分成兩條支流。左側通道的巖壁上，有人用匕首刻了串奇怪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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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星象標記。“由伊撫過那些刻痕，“箭頭代表奎宿二，女性符號指金星方位......“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符號下方，幾塊小石子排列成鷹隼形狀。石子縫隙里，半截指骨倔強地指向右側水道。

阿熱斯解下腰間繩索：“我走右邊。“

“一起。“由伊攥住繩索另一端，“這次別想甩開我。“

暗河逐漸收窄成巖縫，他們不得不側身前進。懷表突然變得滾燙——前方水面上漂浮著大片發光的藍藻，映照出洞頂垂掛的奇異結構：數百個用枝條編織的鷹巢，每個巢里都擺著枚風化的蛋殼。

“偷天巢......“由伊的呼吸凝成白霧，“俄國人把整窩雛鷹轉移到了這里。“

阿爾斯蘭的厲嘯突然從頭頂傳來。巖縫透下一線天光，他們看見金雕正在電磁風暴中穿梭，身后追著七只機械黑鷹。更遠處，帕麗達的紅頭巾像簇火焰在冰面上移動，托合的飛刀不時閃過寒光。

懷表齒輪突然咔噠輕響。由伊低頭，發現表盤背面彈出個暗格——里面蜷縮著片薄如蟬翼的金箔，上面蝕刻著完整的聲波頻率圖。

“是反制裝置。“她猛地抬頭，“能干擾那些機械鷹！“

阿熱斯已經吹響鷹哨。阿爾斯蘭一個俯沖鉆入巖縫，機械鷹群緊隨其后。就在第一只黑鷹即將沖進來的剎那，由伊按下了懷表側面的隱蔽按鈕。

金箔震顫著發出人耳聽不見的高頻音波。

七只機械鷹同時僵直，像被無形的手扼住喉嚨般墜落暗河。水面上的藍藻驟然亮起刺目藍光，照亮了洞壁上最后一行血字：

“守護天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