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風從山間吹來,裹挾著潮濕的泥土氣息。楊堅靠在驛站的墻角,火堆微弱地跳動著,映得他臉色蒼白。他的左臂仍隱隱作痛,但比起傷口,更讓他不安的是那名女子留下的匕首——刀柄上“獨孤”二字清晰可辨。
她是誰?為何要救他?又為何隨身攜帶這把刻有姓氏的短刃?
外頭馬蹄聲漸遠,屋內重歸寂靜。楊堅緩緩閉上眼,腦海中卻浮現出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睛。他知道,這場追殺不會就此結束,而那個女子,或許正是揭開謎團的第一道光。
翌日清晨,天邊泛起魚肚白。他收拾行囊,走出驛站,迎面便見一人立于路旁,身著素衣,眉目清冷,正靜靜望著他。
“你果然還活著。”女子輕聲道。
“你等我?”楊堅微微一怔。
“我只是路過。”她嘴角微揚,語氣一如昨夜,“但既然你已無大礙,我也該走了。”
楊堅上前一步:“等等。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幫我?”
她轉身,目光落在遠方的山道上,似有所思。
“有些事,不是你現在能知道的。”她頓了頓,從袖中取出一枚斷裂的玉牌,遞到他手中,“若真想查個明白,就去城東青鱗坊。”
話音落下,她身影一閃,消失在晨霧之中。
楊堅低頭看著手中的半枚玉牌,心中已有決斷。
青鱗坊位于城東最偏僻處,坊市狹窄幽深,行人寥寥。攤販多是些沉默寡言之人,眼神謹慎,仿佛每句話都藏著玄機。
楊堅換上商賈裝束,混入坊市。他佯裝挑選香料,與一名年長攤販攀談起來。
“老板,聽說你們這里常有外地來的貴客?”
攤販瞇著眼打量他片刻,才緩緩點頭:“是有,不過……不是什么人都能見的。”
“哦?那他們用什么信物?”楊堅不動聲色地追問。
攤販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道:“宇文氏私印。”
楊堅心頭一震。宇文護——北周權臣,朝堂之上一手遮天的人物。刺客竟與他有關?
他謝過攤販,悄然離開坊市,直奔另一處約定地點。
月色如水,灑在一片靜謐的林間空地上。獨孤伽羅早已等候在此,見楊堅歸來,神情未變,只淡淡問了一句:“可有收獲?”
楊堅將玉牌遞給她:“他們在青鱗坊活動,使用的是宇文護的私印。”
獨孤伽羅接過玉牌,指尖輕輕摩挲著背面的“護”字篆紋,眉頭微蹙。
“宇文護……果然不簡單。”她低聲說道。
兩人對視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
“我們得潛入他們的駐地。”楊堅道。
“那里戒備森嚴。”獨孤伽羅提醒,“三重崗哨,圍墻高丈二,每半個時辰換班一次。”
“所以需要你配合。”楊堅眼中閃過一抹銳意,“你引開巡邏隊,我去軍帳里找證據。”
她點頭,不再多言。
當夜,二人分頭行動。
獨孤伽羅喬裝成醉酒的歌姬,在南門附近制造混亂,吸引巡邏兵注意;楊堅則借繩索翻墻而入,悄然潛入軍帳。
帳中燈火昏黃,案幾上擺放著幾卷文書。他快速翻閱,終于在一卷羊皮紙上找到一份刺殺名單——獨孤信的名字赫然其上!
他迅速將名單藏入懷中,正欲離去,忽見紙張邊緣殘留著一道未干墨漬,似乎是匆忙書寫后被倉促收起。
誰寫的?何時寫的?背后是否還有更多隱藏的信息?
他來不及細想,只能先行撤離。
次日午后,獨孤府后花園假山亭中,楊堅與獨孤伽羅再次會面。
藥箱放在石桌上,夾帶的調查所得已被取出。兩人圍坐在棋盤前,以黑白棋子為語言,傳遞情報。
“這是宇文護的私印樣式。”獨孤伽羅低聲說道,“我在父親書房見過。”
“這份名單上有你父親的名字。”楊堅落下一子,“他必須盡快警惕。”
獨孤伽羅神色凝重,指尖輕點棋盤,最后一步落子于“護”位。
“敵人已至門前。”她低聲道。
楊堅點頭,隨即抬眼望向遠處的府邸深處。
“你打算如何告訴他?”他問。
“他會察覺。”她答。
兩人沉默片刻,風拂過亭前柳枝,帶起一陣沙沙聲。
“你那位‘恰好路過’的恩人呢?”她忽然問道。
楊堅一怔,隨即苦笑:“她說自己只是路人。”
“但她救了你。”獨孤伽羅望著他,“她也知道你的身份。”
“我想知道她是誰。”楊堅坦然道,“但我更想知道,她為何知道這些事。”
“也許,她的命運也與宇文護脫不開關系。”獨孤伽羅緩緩道。
楊堅沒有接話,只是抬頭看向遠方的天空。云層低垂,仿佛預示著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而他們,已站在風暴的邊緣。
夜幕降臨,獨孤府書房中,燭火搖曳。
獨孤信獨自坐在案前,手中握著一封密信,信封上寫著一行小字:
“危難之時,可托生死。”
他緩緩展開信紙,目光掃過其中內容,良久未語。
窗外風聲驟急,仿佛天地都在催促某場較量的開始。
而在府邸之外,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中,一位白衣女子靜靜坐在窗前,手中握著一封信,信封上同樣寫著那句熟悉的字句:
“危難之時,可托生死。”
她輕輕合上信紙,目光投向遠方。
“楊堅……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