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長安城的風掠過宮墻,帶著幾分肅殺。獨孤伽羅披著一襲素色斗篷,在夜色中緩步前行,腳步輕得幾乎不驚動一片落葉。她的心跳卻急促如鼓,仿佛要沖破胸膛。
皇帝召見她的旨意來得突兀,且只許她一人入宮,連貼身侍女也不得隨行。她知道,這絕非尋常召見。前幾日楊堅剛率軍出征北齊,朝堂上便已暗流洶涌,如今皇帝病重,局勢更是如繃緊的弓弦,隨時可能崩裂。
她穿過層層宮門,避開了守衛森嚴的御道,借著舊識太監的引路,繞至皇帝寢宮后的小徑。月光被厚重的云層遮蔽,只有遠處檐角的燈籠投下昏黃的光影。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那扇雕花木門。
寢宮內寂靜無聲,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與腐朽的氣息交織而成的味道。皇帝臥于龍床之上,臉色蒼白如紙,雙眼微睜,似乎早已在等她。
“你來了。”他聲音極低,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獨孤伽羅快步上前,跪于床邊:“臣婦拜見陛下。”
皇帝微微點頭,抬手示意她靠近。她俯身,將耳朵貼近他的唇邊。
“皇室血脈……并非純正……”他喘息著,聲音斷斷續續,“朕之父皇……并非我親生之父……”
獨孤伽羅瞳孔驟縮,心頭一震。她強自鎮定,低聲問:“陛下所言何意?可有憑證?”
皇帝目光渙散,手指緩緩抬起,指向床邊一幅褪色字畫。那幅畫早已泛黃,圖案模糊,似龍非龍,似獸非獸,線條扭曲而詭異。他嘴唇翕動,吐出幾個含混不清的字眼:“藏于……譜系考……”
話音未落,他猛地咳嗽起來,喉間溢出一絲血跡。獨孤伽羅心中一緊,連忙扶住他的肩膀。皇帝眼神漸漸黯淡,似是耗盡了最后的氣力,喃喃道:“若此事泄露……必有大亂……”
隨即,頭一歪,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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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堅回到府中已是深夜。他卸下戰甲,換上一身便服,正欲休息,忽聞門外傳來敲門聲。開門一看,竟是獨孤伽羅的貼身丫鬟,神色慌張。
“老爺,夫人請您速去書房相見,說是有要事。”
楊堅眉頭一皺,立即披衣前往。他踏入書房時,只見獨孤伽羅坐在案前,神情凝重,手中攥著一封密信。
“出什么事了?”他低聲問道。
她抬頭看他,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半晌才開口:“今日,陛下召我入宮,告訴我一個驚天秘密——皇室血脈,并非純正。”
楊堅一怔,隨即坐到她對面:“什么意思?”
“他說,他的父親,并非他真正的生父。也就是說,當今皇族,可能并非真正的皇室血脈。”她聲音低沉,卻透著一股寒意,“他還提到一幅畫,一幅藏著他真正身世線索的畫。”
楊堅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你說的那幅畫……是不是《皇室譜系考》里提到過的?”
獨孤伽羅點頭:“正是。那本書就在這書架上,我剛才翻閱過,發現其中一頁夾著一張殘破的畫卷,上面繪著與皇帝寢宮中極為相似的圖案。”
她取出那卷畫卷,輕輕展開。畫面中央是一條盤旋的龍,龍首高昂,雙目如炬,但其形態怪異,似人面蛇身,又似鳳尾麒麟,與常見的龍圖騰迥然不同。
“這不是尋常的皇家圖騰。”她低聲說道,“它更像是某種秘傳的象征。”
楊堅盯著那幅畫,良久才道:“若此事屬實,那整個皇權的合法性都將受到質疑。難怪陛下臨終前會如此憂慮。”
“更可怕的是,”獨孤伽羅語氣冰冷,“若有人利用這個秘密,掀起政變,那后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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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朝堂之上氣氛凝重。群臣齊聚,等待皇帝召見。然而,殿門緊閉,遲遲不見皇帝現身。
眾人心中皆升起疑慮,竊竊私語在殿堂中蔓延。
“陛下昨日召見獨孤夫人,究竟說了什么?”一位老臣低聲問身旁同僚。
“不知。但從她回府后的反應來看,怕不是有什么大事。”
“莫非是……病情惡化?”
“也有可能是關于皇位繼承之事。”
就在此時,殿門終于緩緩打開,一名宦官宣讀圣旨:“今晨陛下身體不適,暫歇一日,諸卿退下。”
眾人面面相覷,心知皇帝恐怕已命不久矣,而這一日的延遲,或許正是某些勢力蠢蠢欲動的契機。
楊堅站在人群之中,目光冷峻。他掃視四周,留意到幾位大臣彼此交換眼神,似是在傳遞某種訊號。他知道,這場權力的博弈,已進入白熱化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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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獨孤伽羅再次來到皇宮,請求探望皇帝。她被帶入寢宮,只見皇帝仍臥于榻上,氣息微弱,已然陷入深度昏迷。御醫束手無策,只能嘆息。
她站在床邊,靜靜凝視著皇帝的臉。那張曾高高在上的面容,如今卻顯得無比脆弱。她忽然想起昨夜他那句“若此事泄露,必有大亂”,心中不由一顫。
她轉身離去,步伐堅定。走出宮門時,陽光刺眼,照得她一時睜不開眼。她瞇起眼睛,望著遠方的朝堂方向,心中已有決斷。
必須穩住局勢,不能讓這個秘密成為禍亂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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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后,朝堂議事廳內,群臣再次聚集。這一次,皇帝依舊未現身,但一道新的旨意傳出:命太子監國。
此令一出,滿堂嘩然。有人欣喜,有人憤怒,更多人則是屏息觀望,等待下一步變化。
楊堅站在殿中,目光落在柱子的一角。那里有一道新刻的劃痕,淺淺的,卻格外醒目。他心中一動,悄悄記下。
獨孤伽羅站在他身后,低聲提醒:“小心那些隱藏的棋子。”
他微微頷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風暴將至,而他們,早已準備好了迎接它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