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褪,晨光初現,楊堅的軍營仍彌漫著昨日戰火的余燼。東南方向那處糧倉雖已化為灰燼,但敵軍并未立即潰退,反而更加謹慎地布防,顯然高延宗并未因糧草被毀而慌亂,反而像是早有預料。
戰場上的勝負,往往不只是刀劍相交的結果,更是背后無聲較量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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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外,大興行宮內,獨孤伽羅正站在案前,手中一卷前線傳來的密信尚未展開,眉宇間卻已凝著深思。她身著素袍,發髻整齊,舉手投足間皆是沉穩與威儀。她的目光穿過窗欞,望向遠方天際,仿佛能穿透千山萬水,看到丈夫所處的戰場。
“戰事膠著,補給告急。”她低聲喃喃,聲音不大,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身旁侍女輕聲道:“夫人,昨夜又有三支運糧隊出發,皆已按您的吩咐,避開敵軍可能設伏的路線。”
“辛苦了。”她點頭,語氣溫和,卻未抬頭,“再加派人手護送,尤其是洺水以北那段山路,地形復雜,務必小心。”
侍女應聲退下,屋內一時寂靜。獨孤伽羅緩緩展開手中的信,那是楊堅親筆所寫,字跡略顯潦草,顯然是在戰場上匆匆寫就:
“……敵軍雖受創,然陣型未散,士氣亦未見明顯動搖。此戰若久拖不決,我軍恐難支撐。請速籌糧草、器械,并查后方是否有異動……”
她讀罷,輕輕將信放下,目光落在桌案上另一份厚厚的冊子——那是兵部呈上來的各地倉儲清單,墨跡猶新,紙張泛黃,記錄著每一座倉庫的存糧數目、兵器儲備、藥材庫存。
她深知,戰爭不僅是將士們在前方廝殺,更是在后方一場場無聲的調度與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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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她喚了一聲。
門外立刻走入一名官員,年約四十,神色恭敬。
“從今日起,每日辰時、申時各一次,必須收到前線確切物資消耗情況。”她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若有延誤,軍法處置。”
“是!”官員躬身領命。
“另外,”她頓了頓,又道,“召集工部與戶部官員,即刻召開會議,商議緊急調配方案。凡在京畿附近之倉庫,優先調撥;偏遠之地,也需盡快安排運輸。”
“屬下明白。”
待官員離去,她才緩緩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庭院中忙碌的仆役與文書官穿梭其間,心中卻并不輕松。她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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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后,一支由三十輛馬車組成的運輸隊悄然啟程,自京師出發,沿小路南下,目標直指前線。
這支隊伍由精銳士兵護送,每輛車都用厚布遮蓋,車上堆滿糧食、箭矢、鐵甲以及各類藥品。為了防止敵軍探子發現,運輸隊特意選擇夜間行進,白日則隱藏于山林之間。
然而,就在他們穿越一片山谷時,帶隊將領忽然勒住韁繩,眉頭緊皺。
“大人,您看那邊。”一名副將指向山壁一側,只見巖石縫隙中插著一根斷裂的木棍,上面還纏著一塊殘破的布條,顏色暗紅,似乎曾沾過血。
“這是……敵軍留下的標記?”副將低聲問道。
將領沒有回答,只是翻身下馬,走近細看。他伸手摸了摸那塊布條,指尖傳來一絲粗糙的觸感,心中頓時警覺起來。
“傳令下去,全隊戒備,繞道前行。”他低聲道,“通知后方,此處疑似敵軍埋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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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另一處偏遠倉庫,幾名負責清點物資的官員正蹲在地上,打開一只塵封已久的木箱。
“這箱子怎么這么重?”一人擦了把汗,疑惑道。
“別廢話,快打開看看。”另一人催促。
木箱開啟的一瞬,一股陳舊的金屬氣味撲面而來。箱中赫然擺放著數十支黑色長矛,矛頭鋒利,通體漆黑,竟似從未使用過。
“這是什么?”一名官員驚詫,“為何從未見過?”
旁邊的主簿翻閱手中名冊,皺眉道:“名錄上并無這批武器的記錄……看來是前朝遺留下來的,一直未啟用。”
“繼續清點。”主簿沉聲道,“上報兵部,這批武器或許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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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長安,獨孤伽羅正在書房中審閱最新的補給報告。她面前擺著一張地圖,標注著所有運輸路線及倉庫位置。每一條線路都被不同顏色的絲線標記,紅色代表已完成,綠色代表進行中,藍色則是尚未啟動。
她目光掃過那些交錯的線條,心中盤算著如何在最短時間內完成資源調配。
就在這時,一名信使匆匆入內,跪地稟報:“夫人,前線急報!”
她接過信件,迅速拆開,目光一掃便停頓在一句話上:
“敵軍近日頻繁調動,疑有奇襲意圖,請加強后方防御。”
她眼神微沉,隨即喚來一名近侍:“即刻召見禁軍統領,讓他抽調一千精兵,前往洺水以西駐守,以防敵軍突襲。”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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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書房燭火搖曳,映出她微微側臉的輪廓。她坐在案前,執筆寫下一封密信,內容簡短而有力:
“夫君:前線所需糧草已陸續出發,另有特殊兵器一批,或可解燃眉之急。后方局勢穩定,勿憂。惟愿早日凱旋,共賞太平。”
她將信折好,放入錦囊,交給侍女:“即刻送去前線。”
窗外,月明星稀,風掠過檐角,帶起一陣鈴響。她望著那輪明月,心中默念:
“你若負天下,我便為你撐起這半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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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運輸隊已抵達前線十里之外。韓烈親自率隊迎接,確認物資無誤后,立刻組織分發。
與此同時,楊堅在營帳中接到最新情報,得知后方不僅糧草充足,還有未曾啟用的特殊武器即將送到。
他抬起頭,望向帳外那片遼闊的天空,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
“戰場之上,刀劍固然重要,但真正決定勝負的,是能否在背后撐起這片天地的人。”
他知道,自己并非孤軍奮戰。
因為,在他身后,還有一個女人,默默扛起了整個王朝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