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高延宗的書房中微微搖曳,映出他眉宇間深沉的思索。那份密報仍攤在案頭,那句“月滿西樓”仿佛化作一道符咒,將他的思緒牽引至更深處。
夜色已深,城中雖比白日稍顯安靜,卻依舊透著一股不安的氣息。他起身踱步至窗前,目光穿透黑暗,落在遠處城墻上的巡邏兵士。他們步伐沉重,眼神中帶著疑慮與疲憊。這場風波,已不僅僅是一場謠言那么簡單。
“傳令下去,召集所有親信將領,半個時辰后議事廳集合。”他低聲吩咐門外守衛。
不多時,議事廳內燈火通明,幾位心腹將領陸續入座,神情各異。有人面色凝重,有人則帶著幾分惶恐。
“諸位。”高延宗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這幾日坊間流言四起,軍中亦有動搖。但今日我已查明,此非天災,乃人禍。”
眾人皆是一震。
“是反間計。”他繼續道,“敵方刻意制造混亂,欲使北齊自亂陣腳,進而趁虛而入。如今前線戰事吃緊,若我們再被謠言所惑,恐怕連最后的防線也將失守。”
一位年長將領皺眉道:“將軍如何斷定?”
“第一,這些謠言傳播路徑極為有序,且使用特定暗號;第二,那些所謂‘家書’,紙張、墨跡皆非尋常之物,而是皇室專用之物;第三,敵軍在我們內部動蕩之時迅速發動進攻,可見其早有預謀。”
他說罷,從袖中取出一張字條,遞予身旁副將。
“這是審訊一名傳謠士兵所得——他在三天前夜晚,于軍營外樹林中見過一個黑衣人,那人交給他一封密信,并附上一句口令:‘月滿西樓’。”
廳內一時寂靜無聲。
“此人是誰?”終于有人問。
高延宗目光冷峻:“尚不知曉,但我已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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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鄴城一處偏僻宅院內,一名身形瘦削的男子正伏案疾書,筆尖如飛,字跡工整而迅捷。他寫完最后一行,輕輕吹干墨跡,將信封好,放入一只竹筒之中。
窗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神色不變,將竹筒遞給一名等候多時的少年:“速去晉陽,交給那位大人。”
少年點頭,翻窗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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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陽光灑落在議事廳門前的青石板上,高延宗身披鎧甲,站在庭前,目光如炬。昨夜一場密議之后,他已重新整頓軍務,召回部分駐防在外的精銳部隊,并親自擬定了一份反擊計劃。
“楊堅此舉,意在擾亂我軍心,使我無法集中兵力應對外敵。”他面向眾將,語氣堅定,“如今局勢已然明朗,我們必須以雷霆之勢回擊,否則便只能被動挨打。”
一名年輕將領站出問道:“將軍打算如何反擊?”
“首先,我們要穩住后方,肅清潛藏的奸細;其次,我已命人繪制一份新的戰場地圖,重點標注了敵軍幾處薄弱之地。尤其是一處山谷——位于兩軍對峙前沿左側,此前被楊堅軍隊忽視,實為奇襲良機。”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寒光:“我要親自率軍突襲,直插敵軍要害。”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將軍不可輕身犯險!”一名老將急聲道。
“我身為統帥,若不敢沖鋒在前,又如何激勵將士們奮勇殺敵?”高長恭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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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楊堅大營,楊堅正立于沙盤前,眉頭微蹙。
前方斥候剛剛送來消息:北齊軍隊開始調動,尤其是蘭陵方向,一支精銳騎兵正快速向邊境移動,意圖不明。
“看來高延宗已經察覺到了。”他低聲說道,目光掃過沙盤上的地形標記。
一旁的謀士拱手道:“大帥,是否需要調整部署?”
“不必慌亂。”楊堅淡然一笑,“高延宗既然決定反擊,那我們就來一場真正的較量。”
他轉身下令:“即刻派出斥候,密切監視北齊動向。同時,讓各路將領做好準備,一旦發現敵軍主力動向,立即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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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北齊軍隊完成集結,高延宗親自率領一支精銳部隊,悄然離開鄴城,沿著山道向預定目標進發。
沿途山勢陡峭,林木蔥郁,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隊伍行進緩慢,但紀律井然。每一步都踏得堅實有力,仿佛大地都在回應他們的決心。
途中,高延宗不時抬頭望向遠方,心中隱隱有種預感——這場反擊,或許不僅僅是對敵人的打擊,更是對自己判斷力的一次考驗。
“將軍。”副將策馬靠近,低聲道,“前方探子回報,敵軍在左側山谷設有哨崗,人數不多,但戒備森嚴。”
高延宗點了點頭:“繞開正面哨崗,尋找另一條小徑潛入。記住,行動要快,務必在敵軍反應之前完成布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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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楊堅大營內,楊堅正聽取前線將領匯報情況。
“敵軍確實在向左側山谷移動,似乎有意繞過我軍主陣地。”將領說道,“但目前尚未發現其主力所在。”
一名謀士忽然開口:“大帥,屬下以為,這或許是誘敵之計。”
楊堅聞言,嘴角微微揚起:“高延宗果然不簡單。他識破了我們的反間計,如今又想用同樣的手段對付我們。”
“那該如何應對?”
“先按兵不動。”楊堅沉聲道,“等他們真正暴露意圖后再做決斷。”
他站起身,走到帳外,望著天邊的浮云,心中已有計較。
風起云涌,大戰一觸即發。
高延宗的身影已隱入山谷深處,而楊堅的目光,則緊緊鎖定那片即將掀起風暴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