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長安城,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街道尚未完全蘇醒,唯有宮門外已有馬蹄聲碎,塵土飛揚。
突厥使團自北門而入,旌旗獵獵,馬匹踏過青磚石階,發出沉悶的回響。領頭者身披金絲斗篷,須發斑白,神情倨傲,腰間彎刀在晨光下泛著冷光。他身后數十名隨從皆身著異域裝束,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似是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守城將領李義安早已率軍列于城門兩側,手按劍柄,神色凝重。他昨夜接到密報,說突厥使者此番前來,并非單純遞呈國書,而是另有圖謀。如今邊境戰云密布,邊將屢報突厥騎兵騷擾,若此時放其入宮,恐生變故。
“陛下未有明令,爾等不得擅入!”李義安橫槍攔路,聲音如雷。
突厥使者微微一笑,抬手指向遠處緩緩開啟的宮門方向:“將軍,圣旨已至。”
話音未落,一名太監快步奔來,手中高舉一卷黃絹,朗聲道:“奉陛下詔,準突厥使節即刻入宮覲見!”
李義安皺眉,卻不敢違抗皇命。他側身讓開,但眼神中仍透出一絲不信任。突厥使者微微頷首,策馬而行,穿過人群,直抵太極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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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殿內,百官已齊聚,氣氛肅然。楊堅端坐龍椅之上,目光沉靜,獨孤伽羅立于其側,神態從容。
突厥使者步入大殿,昂然而立,未行跪拜之禮,僅微微拱手道:“大汗遣我前來,遞送國書一封,愿與隋朝修好。”
群臣嘩然,有人低聲議論,有人怒目相視。自北周以來,突厥雖為強敵,但從未如此無禮。今日竟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遵守,顯然是有意挑釁。
楊堅面色不變,淡淡道:“呈上來。”
使者取出一封黃帛,交由近侍轉呈御前。楊堅展開國書,目光一掃,眉頭微蹙。
那國書措辭強硬,言稱隋朝疆域多得自北周舊地,其中五州之地本屬突厥附庸,今應歸還。否則,兵戎相見,再無和議可言。
殿中一時鴉雀無聲。
良久,楊堅合上國書,緩緩開口:“諸卿有何看法?”
話音剛落,左仆射王韶便出列奏道:“陛下,突厥此舉實為挑釁,分明欲借機開戰。臣請調兵遣將,嚴守邊關,以備不測。”
右司郎中李綱則持不同意見:“陛下,突厥雖強,但近年內部紛爭不斷,未必真敢南侵。此時宜先穩住局勢,派遣使臣前往安撫,察其虛實。”
眾臣各執一詞,爭論不休。
獨孤伽羅輕輕抬手,示意眾人安靜。她緩步向前,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此事非同小可,不宜倉促定論。陛下,不如先暫緩回應,待詳議后再作決斷。”
楊堅點頭:“皇后所言極是。朕意亦以為,暫不回復,先遣人查明突厥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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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偏殿之內,只余楊堅與獨孤伽羅二人對坐。
陽光透過窗欞灑落,映在案幾上的國書殘影上,字跡依舊清晰可見。
“你覺得,他們真會動手?”楊堅輕聲問道。
獨孤伽羅搖頭:“尚難斷言。不過這封國書,語氣雖硬,卻未提具體期限,也未列出明確條件,更像是試探。”
她頓了頓,又道:“你注意到了嗎?國書中有一句‘天命所歸’,與前些日子我們在古籍中見到的預言遙相呼應。”
楊堅神色微動,低聲道:“你是說……他們也知道這個預言?”
“或許是巧合。”她輕嘆,“但也可能是故意為之。突厥并非鐵板一塊,或許有人想借此挑起事端,從中漁利。”
楊堅沉吟片刻,忽然笑道:“那你建議如何應對?”
獨孤伽羅望向窗外,目光深遠:“派人去,不止是為了談和,也是為了布眼。我們需知其所思所求,方能制勝于無形。”
楊堅點頭:“那就派禮部尚書前去,帶上一封措辭溫和的回信,讓他們誤以為我朝畏懼。”
“不錯。”她嘴角微揚,“讓他們放松警惕,我們才有機會看清幕后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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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突厥使者在宮門外登上馬車,準備返回驛館。
他回頭望了一眼巍峨的太極殿,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看來,那位圣人并不急于回應。”他低聲喃喃。
身旁隨從低聲問道:“大人,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行事?”
使者沉默片刻,緩緩答道:“靜觀其變。他們的反應越慢,越說明心中有忌憚。”
他握緊腰間的彎刀,刀柄上的紋路在夕陽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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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風起于檐角。
太極殿內,燈火通明。楊堅獨自坐在御書房中,手中握著那份突厥國書,反復推敲字里行間之意。
他忽而想起昨日街頭那個孩童,那雙清澈卻堅定的眼睛,仿佛藏著某種命運的暗示。
“天命……”他低聲呢喃,“究竟為何物?”
窗外風聲呼嘯,吹得燭火搖曳不定。
他抬起頭,望向遠方,仿佛能看到千里之外的草原,看到那些躍馬橫戈的身影,正悄然逼近。
他沒有懼怕,反而露出一絲冷靜的微笑。
“來吧。”他低聲說道,“讓我看看,你們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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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外,獨孤伽羅靜靜佇立于廊下,望著滿天星斗。
她知道,這場風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