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太極殿的燭火未熄。楊堅獨坐案前,手中握著一封密信,目光如炬,映照出紙上的墨跡深淺不一。突厥軍中異動頻傳,而那枚來自江南的陌生印章,亦在案角靜靜躺著,似一枚暗藏殺機的棋子。
他緩緩起身,步至窗前,望向長安城外的天際線。風從北方而來,帶著些許寒意,仿佛預示著一場風暴將至。
“陛下。”門外傳來低沉的聲音,是內侍省總管李善衡,“雁門關急報。”
楊堅接過奏折,展開細讀,眉頭漸蹙。三鎮兵馬調動雖已下令,但兵部尚書王誼遲遲不肯簽發正式調令,導致前線調度受阻。若非他早有準備,命親信將領攜印信直赴各鎮,恐怕此刻仍是一盤散沙。
他放下奏折,語氣平靜卻透著冷意:“明日辰時,召戶部、兵部、工部三部尚書入宮議事。”
“遵旨。”李善衡退下。
與此同時,甘露殿內,獨孤伽羅正與幾位女官低聲交談。她身披素色薄紗,眉目間沉靜如水,手中翻閱的是今日剛清點完畢的糧倉賬冊。
“張衡上報的數目對不上。”一名女官低聲稟報,“實際庫存比賬面少了近三成。”
“三成?”獨孤伽羅輕聲重復,眼底掠過一抹銳利,“足夠支撐雁門關一個月的軍需了。”
她合上賬冊,抬眸道:“即刻拘押張衡,封鎖其府邸。另派人徹查其他糧倉,凡有虛報者,一律嚴辦。”
女官領命而去。
獨孤伽羅站起身,緩步走向窗邊。夜風拂過她的鬢角,帶起一縷幽香。她望著遠處太極殿的燈火,心中已有計較。備戰之局,已然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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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朝堂之上氣氛凝重。
楊堅端坐龍椅,目光掃過殿中諸臣。兵部尚書王誼面色陰晴不定,顯然已察覺皇帝昨日繞過兵部之舉。
“朕已決定設立臨時軍機議事堂。”楊堅開口,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由太子監署,統籌前線戰事調度。”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
“陛下!”左仆射高颎出列勸諫,“此舉有違祖制,還請三思。”
“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楊堅淡淡回應,“若因循守舊,誤了戰機,誰來擔責?”
眾人皆沉默。
獨孤伽羅適時開口:“本宮已與太子商議妥當,愿聯署支持此議。諸位若有異議,不妨直言。”
她話音落下,殿中再無一人敢出聲反對。
王誼低頭不語,眼中閃過一絲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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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雁門關。
李淵接到密令后,第一時間整頓兵馬,開始秘密集結。他站在城樓上,遠眺北境,風卷黃沙,天地蒼茫。
“將軍。”副將低聲問道,“是否按原計劃聯絡太原舊部?”
李淵略一沉吟,提筆寫下一箋密信,交予心腹:“送去洛陽,請皇后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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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甘露殿內燭火搖曳。
獨孤伽羅審閱完送來的密信,神色微凝。她將信置于火盆之上,任其化為灰燼。
“李淵果然謹慎。”她低聲自語,“但他這一問,也暴露了他的立場。”
她喚來貼身侍女:“傳話給陛下,讓他留意兵部尚書王誼的動向。”
侍女應聲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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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長安城西一處隱秘宅院內,王誼獨坐書房,神情復雜。
“陛下繞過兵部……”他喃喃自語,指尖摩挲著桌上一封未拆的信件,“難道他已察覺我與突厥之間的往來?”
他終是打開信封,抽出信紙,只見寥寥數語:
“風起于青萍之末,待時機成熟,可里應外合。”
他心頭一震,迅速將信燒毀,眼神中多了一分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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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辰時,戶部郎中張衡被押入大理寺。
審訊室內,刑具森然。他臉色蒼白,額角滲汗。
“你與突厥有何勾結?”主審官員厲聲質問。
張衡咬牙不語。
“我們已在你府中搜出突厥文書信一封,上面提及‘待風起時可為內應’,你還想抵賴?”官員繼續施壓。
張衡終于崩潰,聲音嘶啞:“我只是……只是收了些好處,幫他們傳遞消息而已。”
“是誰指使你做的?”
“是……”他遲疑片刻,終究還是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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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殿內,楊堅聽完奏報,神色未變。
“看來,這朝堂之中,還真有些人不愿看到太平盛世啊。”他語氣淡漠,隨即吩咐李善衡,“即刻擬定詔書,撤換兵部尚書人選,改由禮部尚書裴矩暫代。”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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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太子楊勇奉召入宮。
他步入偏殿時,見父皇與母后皆在座,神情肅穆。
“兒臣參見父皇、母后。”他躬身行禮。
“坐下吧。”獨孤伽羅示意,“你昨日簽署軍機堂聯署時,曾低聲問了一句——‘若戰事久拖不下,父皇可曾想過另立儲君?’”
楊勇聞言一怔,隨即低頭答道:“兒臣一時失言,并無他意。”
楊堅看著他,目光深沉:“你可知,這句話已被宦官聽見并記下?”
楊勇心頭一跳,額頭沁出冷汗。
“記住。”楊堅緩緩道,“國難當前,儲君之位,不容動搖。若你還有別的心思,不如趁早打消。”
楊勇連忙跪地叩首:“兒臣知錯,絕不敢再生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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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太極殿外風聲獵獵。
楊堅獨自坐在案前,翻閱最新呈遞的軍情簡報。他輕輕撫過那份來自江南的文書,指尖停頓在那枚陌生印章之上。
他忽然想起七十三章末尾那一幕——突厥使者腰間彎刀上的紋路,與此極為相似。
“原來如此。”他低聲呢喃,“這場棋局,早已不止兩國之爭。”
他緩緩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遠方的夜空。星辰黯淡,唯有北極星依舊堅定地指向北方。
他知道,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而在這場風雨欲來的戰爭背后,暗流涌動,潛伏的人影,正悄然靠近權力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