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熄,狼煙散。
雁門關外的山道上,殘雪未融,碎石遍地。楊堅策馬緩行,身后的鐵騎踏過斷戟與枯枝,發出細微的響動。他望著遠處重修城墻的工地,塵土飛揚中隱約可見工匠們忙碌的身影,心中卻無半分輕松。
此戰雖勝,但代價沉重。突厥雖敗退,可他們的腳步并未亂,甚至像早有預謀一般,悄然撤離。這讓他隱隱覺得,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只是此刻無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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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內,獨孤伽羅立于紫宸殿前的高臺上,俯瞰整座皇城。晨霧未散,宮墻斑駁,她卻已聽聞戶部官員在殿內爭論不休。國庫空虛,災民流離,邊關重建迫在眉睫,而朝中諸臣仍在為銀錢分配爭執不下。
她深吸一口氣,緩步走入殿中。眾臣見她入內,紛紛起身行禮,喧鬧聲戛然而止。
“陛下巡視邊關,前線軍需刻不容緩。”她的聲音清冷如霜,“今日本宮召集諸位,并非要爭誰多誰少,而是要共商大計。”
她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戶部尚書身上:“你方才所言不假,國庫確實難支。但若只顧眼前,不顧長遠,邊防不穩,百姓不安,才是真正的隱患。”
話音落下,殿內一片沉寂。
“本宮提議,即日起削減宮廷用度三成,以充前線之資。”她語氣堅定,“另者,凡地方富商愿捐糧助軍者,可賜‘義民’稱號,朝廷為其立碑旌表。”
有人欲開口反對,卻被她一眼制止。
“此事不必再議。”她淡淡道,“即刻擬定章程,三日內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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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堅抵達雁門關已是午后時分。
他下馬后未及歇息,便直奔城墻修復現場。工頭見他親至,連忙上前稟報:“陛下,這段城墻原是突厥攻破之處,如今已修補三分之二。只是……”他遲疑片刻,“因運料艱難,進度緩慢。”
楊堅點頭,親自查看墻體結構,手指撫過新砌的磚石,觸感冰冷堅硬。
“從附近村莊征調青壯,協助搬運物資。”他下令道,“另者,夜間操練不可停,士卒須保持戰備狀態。”
身旁將領拱手應命,卻低聲問道:“陛下,突厥已遠遁,是否還需如此嚴備?”
楊堅望向遠方群山,神色凝重:“敵軍潰而不亂,撤而不散。他們不是敗了,只是……換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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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方面,獨孤伽羅正主持朝會,討論邊防布署。
她翻閱手中奏折,忽然注意到一份密信從一名小吏袖中滑落,掉落在地。那小吏慌忙彎腰拾起,動作略顯急促,臉上神情亦有些僵硬。
她不動聲色,繼續議事,待會議將盡時,才緩緩開口:“那位小吏,留下。”
眾人皆是一愣,那小吏臉色微變,但仍低頭應命。
待其余人等退出大殿,獨孤伽羅才緩緩起身,走到他面前:“剛才那封信,是給誰的?”
小吏低著頭,沉默不語。
她冷笑一聲:“你既能在紫宸殿遞奏折,自然不是尋常之人。若不愿說,也無妨。本宮只需知道一件事——你背后之人,是想救國,還是趁亂取利?”
小吏終于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掙扎,終究低聲說道:“娘娘明鑒,屬下只是奉命行事,不知全貌。”
獨孤伽羅微微頷首,不再追問,只淡淡道:“記住今日的話。若你是忠臣,便該明白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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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后,楊堅召集邊將,共議防御策略。
地圖鋪展于案上,他指著陰山南麓的一條古道,道:“此處乃突厥過往必經之路,設三鎮駐兵,一則可截其退路,二則可作預警之用。”
一名老將皺眉道:“陛下,敵軍已然潰敗,何必在此處耗費兵力?不如乘勝追擊,徹底肅清殘敵。”
楊堅搖頭:“突厥非一戰可滅之族。他們善騎射,精游擊,若強攻,則彼逃我追,徒耗糧草。唯有筑防固守,方能長久制衡。”
他頓了頓,又道:“本王決定推行輪換戍邊制度,每半年更換一批將士,以防長期駐守生倦怠之心。”
眾將聞言,面露思索之色。
獨孤伽羅在一旁靜靜聽著,忽見地圖邊緣有一處標記,符號陌生,似曾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出處。她輕輕拂過那處標記,心中泛起一絲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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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雁門關燈火點點。
楊堅站在城墻上,望著遠處黑壓壓的群山。風呼嘯而過,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
“陛下。”一名副將輕聲道,“突厥殘部已退至朔州,據探子回報,他們似乎并無反擊之意。”
楊堅緩緩點頭,卻未松懈。
“他們不會就此罷休。”他低聲說道,“這場仗,還未真正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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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長安皇宮深處,獨孤伽羅獨自坐在書房中,手中握著一張舊圖,目光停留在那個陌生符號上。
她回憶起前幾日那卷突厥卷軸上的符文,又想起老術士曾說過的一句話:
“天命未盡,輪回未止。”
她輕輕合上圖冊,眉頭微蹙。
這一戰雖勝,但她總覺得,真正的危機,才剛剛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