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御書房內(nèi)燭火微搖,映得案幾上的佛珠泛起幽光。楊堅獨坐于檀木椅上,手指輕輕摩挲著那串溫潤的珠子。自數(shù)日前那神秘僧人現(xiàn)身又倏然離去之后,他便未曾合眼。此物來歷成謎,卻仿佛早已與他血脈相連,牽引著他一步步走向未知。
他將佛珠攤在掌心,目光落在第三顆珠子之上。那粒紅點依舊如活物般游移不定,似有靈性。他取出金錯刀,小心翼翼地試探珠面,卻發(fā)現(xiàn)尋常利器竟無法在其表面留下半道痕跡。更令人驚異的是,每顆珠子之間似有某種機關(guān)相連,稍一用力,整串珠子便會發(fā)出低沉嗡鳴,仿佛警告入侵者莫要輕舉妄動。
楊堅凝神屏息,再次以指尖輕撫珠身,忽然察覺其中一顆珠子溫度極低,如同冰玉一般沁涼。他微微皺眉,命宦官取來火燭,將珠子置于火焰上方緩緩加熱。不多時,珠面浮現(xiàn)出一道極細的光紋,如同星河流轉(zhuǎn),隱隱勾勒出奇異圖案。他屏住呼吸,小心旋轉(zhuǎn)珠子,只聽“咔噠”一聲輕響,珠心悄然開啟,露出一行極為細小的篆文——
天啟四象,歸于一脈
落款處,赫然刻著一個模糊符號:七星連綴,形若長劍,鋒芒直指東南。
楊堅心頭一震,手指不自覺收緊。他雖不信鬼神之說,卻深知世間萬物皆有因果。這八個字,分明指向天下大勢,而那符號更是前所未見,既非中土所用,亦不類西域諸國圖騰。他沉思良久,終是將佛珠收起,命人備轎,連夜召太史令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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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御書房偏室燈火昏黃。太史令年邁耳背,步履蹣跚而來,見皇帝親自相迎,連忙躬身行禮。楊堅示意其不必多言,將紙上所書八字遞至老臣手中。太史令接過紙張,瞇起渾濁雙眼細細端詳,忽而神色一變,顫抖著從袖中抽出一支炭筆,在紙上疾書幾句。
窗外風鈴輕響,掩去紙頁翻動聲。楊堅低頭一看,只見紙上寫道:
此八字,曾現(xiàn)于北魏《天機錄》殘卷之中,預示亂世終結(jié)、真主再臨。
他眉頭緊蹙,心中波瀾驟起。北魏《天機錄》乃前朝秘藏典籍,傳聞記載天象變幻、國運興衰,后因戰(zhàn)火焚毀,僅余殘卷流傳民間。若此語屬實,則佛珠不僅關(guān)乎個人命運,更牽涉天下格局。可那僧人何以將此物交予他手?又為何偏偏在此時?
他正欲再問,卻聞門外傳來禁軍巡邏腳步聲,節(jié)奏整齊,步步逼近。楊堅當即熄滅燭火,示意太史令速退,并將紙條投入火盆,直至灰燼盡散,才重新點亮燈盞。待一切恢復如常,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眼中寒意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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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還未亮,楊堅便召集貼身宦官,命其準備密匣一只,須得銅鎖三重、水火不侵。宦官領(lǐng)命而去,不多時便抱來一只烏木匣,內(nèi)襯絲絨,四周鑲銅包角,嚴實無隙。楊堅親自將佛珠放入匣中,再三確認封印無誤,隨即換上宦官衣袍,假作送炭之人,隨同幾名雜役混入皇陵區(qū)域。
冬至祭祖儀式剛過,香爐中尚存殘煙,裊裊升騰,遮蔽視線。楊堅趁此機會,避開巡邏禁軍,繞至皇陵入口。他緩步前行,目光掃過石碑之上斑駁銘文,忽然駐足——
那石碑一角,赫然刻著與佛珠相同的七星劍圖!
他心頭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圖案并非新刻,而是經(jīng)年累月自然風化所致,顯然出自多年前匠人之手。他伸手輕觸其上,冰冷堅硬,卻又似蘊藏無形之力。他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掌,繼續(xù)前行,直至將密匣交付守陵官員,方才轉(zhuǎn)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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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途中,楊堅一路沉默。他知自己已踏上一條無法回頭的道路。佛珠的秘密尚未完全揭開,可種種跡象表明,它絕非尋常之物。那僧人、那篆文、那符號……無不指向一個更大的謎團,而他,似乎正是那個被選中的人。
他望向遠方,群山起伏,云霧繚繞。長安城外春寒料峭,桃花仍未開放,然而他卻隱隱嗅到一絲動蕩的氣息。突厥雖敗,邊疆未寧;朝堂之上,暗流涌動;而如今,這串佛珠更似一把鑰匙,即將打開塵封已久的門扉。
他低聲重復那句話,聲音幾不可聞:
因果一線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