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長安城的街巷在微風中顯得格外寂靜。御史臺檔案庫外,巡邏的腳步聲規律地響起,每隔半柱香便有一隊禁軍經過。獨孤伽羅站在宮墻一角,目光沉靜如水。她身后的畫工已換上內廷匠人的服飾,手中卷軸藏有臨摹用的紙筆。
“記住,只看賬冊第十七頁與第三十二頁。”她低聲叮囑,“若遇盤問,就說奉禮部之命來取舊年鹽引記錄。”
畫工點頭應命,悄然翻入院墻。月光灑在瓦片上,映出一道迅捷卻謹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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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太極殿外晨霧未散,檐角銅鈴輕響如昨。楊堅端坐龍椅之上,目光冷峻掃過階下群臣。昨日洛陽急報引發的震動尚未平息,今日又有密折呈上——正是獨孤伽羅連夜整理的貪腐證據。
“陛下。”一名宦官高聲宣讀,“據御史臺密檔副本顯示,禮部尚書三年前收受某鹽商賄賂,共計白銀三千兩,并為其更改鹽引發放名錄。”
殿中頓時一陣騷動。禮部尚書面色驟變,嘴唇顫動卻無言以對。
“兵部左侍郎亦涉案其中,曾為一米行主事者開具免稅文書,致使國庫損失賦稅達八百余貫。”
楊堅緩緩起身,聲音低沉卻極具壓迫力:“諸卿聽聞此事,作何感想?”
沉默如鐵幕籠罩大殿。幾位老臣面面相覷,有人欲言又止,有人低頭不語。唯有刑部尚書堂兄仍倔強地拱手道:“陛下,此等證據……可否核實?”
“當然可以。”獨孤伽羅的聲音從殿側傳來,清冷而堅定。她緩步走入太極殿,手中捧著一疊卷宗,“不僅有御史臺密檔副本,更有畫工臨摹的印章樣式、比對的字跡樣本。”
她將卷宗置于案上,展開一張圖表:“這是近五年來該鹽商繳納賦稅的變化曲線,與他所獲鹽引數量嚴重不符;這是兵部簽發的免稅文書編號,與同期其他文書存在明顯差異。”
殿中空氣仿佛凝滯。禮部尚書額角滲出冷汗,終于緩緩跪下:“臣……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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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東市米行門前人影晃動。幾名便衣密探早已埋伏多時,只待目標現身。不多時,一名仆役打扮之人匆匆而來,在門口略作停留后快步進入。
“跟上。”為首的密探低聲下令。
他們尾隨其后,穿過曲折小巷,最終來到一處偏僻宅邸。仆役進門不久,便見一人匆匆而出,懷中抱著一只錦盒。密探們迅速圍上,將其攔下。
“你懷中所攜何物?”領頭者厲聲喝問。
那人臉色慘白,雙手顫抖:“不過是……家主讓我送去別處的東西。”
“打開!”一聲令下,錦盒被掀開,赫然是一張書信,背面朱砂寫著“速送東市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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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會上,楊堅目光如炬,盯著那名仍在垂首的老臣:“你可知,這書信上的私章,是你府中的印信?”
老臣身軀微微一震,終是緩緩跪下:“臣……無話可說。”
“好。”楊堅冷冷一笑,“既然如此,即刻削職查辦,抄沒家產充公!”
殿中嘩然四起,有人驚懼,有人竊議,更有人開始動搖立場。楊堅環視眾人,語氣不容置疑:“凡與此案相關者,一律徹查到底,不得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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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大理寺當庭宣讀百姓狀紙。一位老農顫巍巍走上臺階,手中握著一張殘破的地契:“我家祖傳三畝田,去年被他們強行征走,說是‘歸于豪族’。我去找縣令申訴,卻被關了三天……”
他的聲音哽咽,眼中含淚:“求陛下做主!”
另一名婦人上前,懷里抱著一個孩子:“我家男人被抓去修渠,半年未歸,家中無人種地,官府還來收稅……”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無比清晰地穿透殿堂:“我們不是不交稅,只是……實在活不下去了。”
人群中爆發出陣陣議論,不少官員低頭不語。楊堅站起身來,目光掃過眾人:“你們聽到了嗎?這就是百姓的心聲。”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改革之事,非為奪權,而是為了扶助貧弱,讓天下百姓有地可耕、有屋可居。若有誰敢阻攔,便是與萬民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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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抄家行動已在幾處老臣府邸同時展開。官兵闖入禮部尚書府邸,搜出大量金銀珠寶、田契地契,甚至還有幾封與地方士族往來的密信。
“這些信……”一名官員翻開一封,眉頭緊皺,“竟與太子舊屬有關。”
“先收著。”帶隊將領低聲吩咐,“皇后娘娘自有安排。”
而在兵部左侍郎府中,書房夾層里發現的一封未寄出的密信引起注意。信紙上墨跡尚新,收件人姓名卻被濃墨涂去,只余下一串模糊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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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御書房中燭火搖曳。獨孤伽羅坐在案前,手中拿著那份密信,眉心微蹙。她輕輕拂過那被涂去的名字,指尖停頓片刻,似有所思。
“看來,這場棋局遠未結束。”她低聲自語。
窗外風起,吹得簾幔輕揚,遠處宮燈點點,如同星河墜落人間。她合上信箋,抬眼望向夜空,眸中光芒閃爍,既有冷靜,也有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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