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太極殿外的風裹著寒意,在檐角鐵馬間輕輕作響。獨孤伽羅站在御書房窗前,手中那封密信已被她翻閱多遍,紙面因反復摩挲而略顯發皺。信中提及荊州、揚州等地有不明勢力暗中串聯地方豪族,甚至有人以“天命”之名,鼓動舊部起事。更令她警覺的是,其中一句“星盤已轉,真主將臨”,與多年前那則關于“天命之子”的預言竟出奇相似。
她緩緩合上信箋,目光落在案幾上的銅鏡上。鏡中映出她的面容,沉靜無波,唯有眼角一抹凝重難以掩飾。
“此事,絕非巧合。”她低聲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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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東宮側門外,一輛素色馬車悄然停駐。蘭陵公主身著淡青衣裙,步履輕盈地走入宮門。她昨日奉旨前來,為的是呈遞一份關于江南士族動向的奏報,卻在半道上被一位舊識攔下,交予一封匿名信件。信中內容簡短,卻字字驚心:“烏鴉銜星,玄門再啟。”
她并未立刻呈遞給母后,而是先來見了獨孤伽羅一面。
“母后,這封信……”她將信取出,放在皇后案前,“是今晨從我府邸門前拾得的。”
獨孤伽羅接過信,指尖觸到紙張的一瞬,心頭微微一顫。信紙質地特殊,隱隱泛著一種淡淡的檀香,不似尋常文書所用。她展開信紙,目光迅速掃過那句短句,眉頭微蹙。
“烏鴉銜星……”她低聲道,“你可曾見過類似的印記?”
蘭陵公主搖頭:“不曾。”
“玄門再啟……”獨孤伽羅喃喃重復,心中浮現出一個久遠的記憶——那是她尚在北周之時,曾在某位術士家中見過一幅圖卷,圖中繪有一只黑羽烏鴉,口中銜著一枚星盤,下方題寫著“玄機歸元”四字。
她將信放下,抬頭看向女兒:“此事不可聲張,你可曾告訴旁人?”
“未曾。”蘭陵公主答得干脆,“我只告訴了您。”
獨孤伽羅點頭,神色稍緩:“好,此事暫且由我處置。你回去之后,一切如常,莫要引起他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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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后宮一處暖閣內,茶會正悄然進行。妃嬪們圍坐案前,談笑風生,氣氛看似輕松,實則暗流涌動。獨孤伽羅端坐主位,手執白瓷杯,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眾人。
“近日邊疆戰事雖平,但朝中仍有不少瑣事待理。”她緩緩開口,語氣隨意,“聽聞突厥那邊又有人煽動部族,意圖擾亂邊境。”
此言一出,幾位妃嬪神色各異。賢妃低頭撥弄茶湯,指尖微微顫抖;德妃則只是輕笑一聲,未置可否。
“說起來,你們之中,可曾見過什么異人?”獨孤伽羅繼續道,“比如,穿黑袍、戴斗笠,自稱通曉天命之人?”
此話一落,眾人都是一怔。片刻沉默后,賢妃抬眸,聲音柔和卻帶著幾分試探:“臣妾倒是聽聞,有一位僧人曾在東宮側門出入,說是能解國運興衰。”
“哦?”獨孤伽羅微微挑眉,“何時之事?”
“大約是去年冬末。”賢妃答道,“那時突厥剛退兵不久,太子殿下召見了一位神秘僧人,據說還賜了珠子。”
“珠子?”獨孤伽羅追問。
“是顆黑曜石串成的佛珠。”賢妃點頭,“那人走時,還留下一句話:‘星象已亂,天命將變’。”
屋內一時寂靜無聲,只有茶水輕微晃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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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御書房內燭火搖曳,光影斑駁。獨孤伽羅獨自坐在案前,面前攤開幾份宮中調度冊籍。她手持朱筆,一頁頁翻看,神情專注。
這些冊籍記錄了近半年來宮中人員調動情況。她已查出數處異常之處——某些原本負責守衛宮門的侍衛被調離,換上了新面孔;幾名年老太監突然告老還鄉,行跡頗為蹊蹺。
她正翻至一頁殘破的紙張時,忽見一角隱約寫著一個字:“玄”。
她將紙張輕輕撫平,借著燭光細看,果然發現那個字跡雖模糊,卻依稀可辨。她心中一震,手指不自覺收緊。
“玄……”她低聲念出,目光漸漸沉靜下來。
她起身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舊年宮冊,翻找片刻,終于在一頁泛黃的紙頁上找到一則記載:
“大定三年秋,玄門術士李隱曾入宮講經,后因涉讖緯之罪,被逐出京師。”
她合上冊籍,眼中光芒閃爍。
“看來,這股勢力,并非今日才現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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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洛陽城中一處幽深宅院內,燭火透過窗紙灑在地面,映出兩道交錯的人影。一人身形高瘦,披著黑袍,另一人身著布衣,神色謹慎。
“信已送出。”布衣男子低聲說道,“皇后那邊,應該已經察覺到了。”
“很好。”黑袍人聲音低沉,“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等她主動來找我們。”
“可是……”布衣男子遲疑,“若她不動手呢?”
黑袍人冷笑一聲:“她不會不動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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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獨孤伽羅仍在御書房中查閱資料。她將所有線索整理在案,心中已有大致輪廓。但她知道,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遠方漸暗的天際。風起云涌,星辰隱匿,仿佛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雨即將來臨。
她緩緩閉上眼,心中默念:
“烏鴉銜星,玄門再啟……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攪亂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