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涼，吹過皇宮的琉璃瓦檐，將白日的喧囂緩緩拂去。楊堅站在御花園的高臺之上，望著遠處燈火點點的長安城，心中卻并未因這盛世之景而輕松半分。

獨孤伽羅緩步走來，身著素色長裙，發間未飾珠翠，唯有一枚玉簪輕挽。她站到他身旁，目光同樣投向遠方。

“你又在想什么？”她問。

楊堅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我昨日召了幾位老臣議事，談及儲君之事?！?/p>

“他們怎么說？”

“有人主張立長子，也有人言‘國賴長君’，但……”他頓了頓，“真正能擔得起這江山的，又有幾個？”

獨孤伽羅沉默片刻，低聲道：“你是天子，不是父親?！?/p>

楊堅轉頭看她，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可我既是天子，也是父親?！?/p>

她微微一笑，笑中卻藏著幾分冷意：“天下人只看你如何選，不看你如何疼?！?/p>

—

朝堂之上，氣氛沉凝如鐵。

楊堅端坐龍椅，目光掃過殿內諸臣。今日并非正式議政之日，卻是他親自召集的一場密議。幾位心腹重臣列席，皆是多年輔佐、忠心不二的老臣。

“朕欲擇儲君?！睏顖蚤_門見山，聲音不大，卻如驚雷落地。

眾人神色各異，有驚訝，有遲疑，也有不動聲色的沉思。

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臣出列，拱手道：“陛下，長子年長，德行端正，理應為儲?！?/p>

另一名中年大臣立即反駁：“然其才略平庸，若繼大統，恐難服眾。”

爭論由此展開，愈演愈烈。

楊堅靜靜聽著，直到一位老臣再次開口：“陛下，儲君乃國之根本，不可不慎。依老臣所見，不如再觀察幾年，待諸皇子成長，再定乾坤。”

“觀察？”楊堅冷笑一聲，“我已年近花甲，哪還有多少年可等？”

此言一出，滿堂寂靜。

他緩緩起身，目光如炬：“朕要的是一個能守江山、治百姓的人，不是一個只會跪拜行禮的擺設。”

—

鳳儀殿內，燭火搖曳。

獨孤伽羅坐在案前，手中一封密報已被她翻閱數遍。那是她安排的心腹女官從皇子府邸傳來的消息，字里行間透露出一些微妙的變化。

“三皇子近日頻繁出入東宮，與太子親近異常?！彼吐暷畹馈?/p>

侍女在一旁輕聲道：“娘娘，是否需提醒太子謹慎些？”

“不必。”她合上密報，抬眼看向窗外，“讓他們自己去碰壁，比我們干預更有用?！?/p>

她深知，權力之爭從來不是一句話就能壓制的。真正的帝王之道，是在紛爭之中學會自保，在試探之間識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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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后，一場突如其來的“邊疆急報”打破了宮中的平靜。

各皇子接到緊急文書，內容稱北方突厥蠢蠢欲動，請求朝廷迅速調兵防備。實則不過是獨孤伽羅與楊堅聯手設下的測試——他們想知道，面對危機，誰會慌亂失措，誰又能冷靜應對。

結果令人失望。

多數皇子第一時間便派人前往母妃處請示，或慌忙召集幕僚商議對策，甚至有人直接奏請父皇定奪。

唯有五皇子，獨自研讀軍情，分析敵我形勢，并寫下一份條理清晰的應對方案，送至御前。

獨孤伽羅看完后，嘴角微微揚起。

“倒是有點意思?！彼?。

楊堅接過奏折，細細看過，點頭道：“確實不錯。至少，他知道這不是靠哭訴和求助就能解決的事。”

“但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她淡淡道，“他之所以如此冷靜，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會被選中。所以他無需表現，只需證明自己值得被看見?！?/p>

楊堅沉吟片刻：“你說得對?？捎袝r候，最危險的，不是爭權者，而是那個看似無欲無求，卻暗中布局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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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一件小事也在悄然發生。

在一次騎射考核中，七皇子因身體虛弱，未能完成全部項目，引來了其他皇子的譏諷。

“連馬都騎不穩，還妄想繼承大統？”有人嗤笑。

七皇子低頭不語，臉色蒼白，卻咬緊牙關，未曾落淚。

楊堅當場制止嘲諷，當眾說道：“王者不以力勝，而以德服?！?/p>

隨后，他單獨召見七皇子，鼓勵其加強文治修養，彌補體弱短板。

然而，這一幕卻被獨孤伽羅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異樣。

她注意到，那孩子在低頭時，眼中閃過一抹不甘與隱忍，仿佛一顆種子正在心底悄然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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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鳳儀殿外，月光灑在青石地磚上，泛著清冷的光。

獨孤伽羅倚窗而立，手中握著一枚舊玉佩，正是前夜楊堅尋回的那半塊殘玉。

“蘭陵公主……”她輕聲念著背面那串字跡，眼神深遠。

她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伽羅，你命中注定要成為皇后，但也要記住，盛極必衰，榮華之下，總有暗流?！?/p>

那時她尚年幼，不懂其中深意。如今，她終于明白。

盛世之下，未必太平。

—

次日清晨，楊堅召見諸皇子，命他們一同參與朝會旁聽。

這是他第一次允許皇子們正式進入朝堂視野。

“你們將來都要承擔重任。”他對他們說，“但在此之前，先要學會傾聽?！?/p>

朝會上，有大臣提議削減地方徭役，減輕百姓負擔；也有官員建議整頓吏治，嚴查貪腐。諸皇子靜聽不語，唯有五皇子在退朝后主動留下，向楊堅提出自己的見解。

“兒臣以為，減役可行，但需分步驟施行，以免影響國家財政?！?/p>

楊堅看著他，眼中多了一分審視。

“你倒是懂得權衡?！?/p>

五皇子低頭：“兒臣不敢妄言，只是覺得，施恩亦需量力而行。”

楊堅未再多言，只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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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獨孤伽羅再次召見幾位皇子生母，逐一談話。

她不動聲色地試探她們的態度，也留意她們言語間的細微變化。

某位妃嬪無意間提到：“聽說最近有個傳言，說是當年那位神僧贈予娘娘的佛珠，曾照過某個孩子的夢?！?/p>

她心頭一震，面上卻不動聲色。

“哦？是誰的夢？”

妃嬪搖頭：“沒人說得準，只是宮里私下流傳罷了。”

獨孤伽羅笑了笑，輕輕放下茶盞：“傳言終究是傳言，信不得?！?/p>

但她知道，有些事，已經開始悄然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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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映照著御花園的湖面，波光粼粼。

楊堅與獨孤伽羅并肩而行，腳步緩慢，似有千鈞之重。

“你覺得，誰能接下這江山？”他忽然問。

她停住腳步，望向他：“你心里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他苦笑：“我只是不愿承認?！?/p>

“可你不認，它也會發生。”

他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我總覺得，這一切太順了。順得讓人不安?！?/p>

她輕輕握住他的手：“盛世之下，本就藏不住太久的平靜?！?/p>

他望著她，眼中既有疲憊，也有堅定：“那我們就一起撐下去吧?！?/p>

她點頭：“哪怕風雨再大，也不會讓你一個人扛?！?/p>

遠處傳來鐘聲，悠遠綿長。

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而他們的抉擇，才剛剛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