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圖書館里，空氣里浮動著舊書頁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靠窗的長桌旁坐滿了埋頭刷題的學生，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像春蠶在啃食桑葉。

蘇晚站在藝術理論區的書架前，踮著腳尖夠最頂層的那本《藝術概論》。指尖只差幾厘米就能碰到書脊，可腳下的木凳已經晃得厲害，她不得不放棄，懊惱地皺了皺眉。

這本書是美術老師推薦的，說是對理解構圖很有幫助。她昨天找了一下午沒找到，今天特意早點來，沒想到被擺得這么高。

“需要幫忙嗎？”

一個清冽的男聲在身后響起，蘇晚嚇了一跳，轉身時差點撞到身后的人。是陸知珩。他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物理習題集，額前的碎發被陽光照得有些透明。

“我夠不到最上面那本。”蘇晚指了指頂層的《藝術概論》，聲音有點小。

陸知珩沒說話，只是抬了抬手。他比蘇晚高出一個頭還多，指尖輕松就勾住了書脊，把那本深藍色封皮的書取了下來。

“謝謝。”蘇晚伸手去接，指尖剛碰到書頁的邊緣，陸知珩的手指也恰好松開。

就在那一瞬間，兩人的手背輕輕撞在了一起。

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蘇晚猛地縮回手，書差點掉在地上。她慌忙接住，低頭時，看見一縷陽光從高大的窗戶斜射進來，正好落在剛才兩人手碰到的地方，地板上的光斑晃了晃，像跳動的星子。

陸知珩的手也收了回去，插在褲袋里，指節微微動了動。“不客氣。”他說完，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蘇晚突然叫住他，臉頰有點發燙，“你……你也是來復習的？”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鏡片后的目光在陽光下顯得很柔和。“嗯。”

“那本物理筆記……”蘇晚想起上周借他錯題本時的事，咬了咬嘴唇，“我還沒看完，下周還你可以嗎？”

“可以。”陸知珩的視線落在她懷里的《藝術概論》上，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這本書里有幾處批注不錯，你可以看看。”

蘇晚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這本《藝術概論》。“你也看過？”

“之前幫老師整理書架時翻到過。”他說完，沒再多言，轉身朝閱覽區走去。他的背影在書架間穿行，很快就消失在一排高大的書架后。

蘇晚捧著那本《藝術概論》站在原地，心跳比剛才踮腳夠書時還要快。她低頭翻開書，果然在扉頁和幾頁空白處看到了用鉛筆寫的批注，字跡清雋，和他錯題本上的筆跡一模一樣。

陽光慢慢移動，爬過她的手背，帶來一點溫熱的觸感。蘇晚忽然想起剛才兩人手碰到的瞬間，他的指尖似乎比陽光還要暖一點。

她找了個靠窗的空位坐下，把《藝術概論》放在習題集旁邊。圖書館里依舊安靜，可不知怎么，剛才那點短暫的觸碰，像滴墨落在宣紙上，在心里悄悄暈開了一小片模糊的痕跡。

筆尖落在數學題上時，蘇晚的注意力有點不集中。她忍不住抬頭望向陸知珩消失的方向，書架后隱約能看見一個低頭看書的側影，陽光勾勒出他挺直的肩線。

她趕緊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翻開了那本帶著淡淡鉛筆批注的《藝術概論》。書頁間似乎還殘留著一點若有若無的、和他錯題本上一樣的紙墨香。

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停了，只有風拂過樹葉的輕響，和書頁翻動的聲音，在安靜的圖書館里交織成溫柔的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