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聲響起時,蘇晚正把最后一張速寫紙收進畫夾。美術老師抱著教案從講臺前走過,腳步頓了頓:“蘇晚,等一下。”
她抬起頭,看見老師從抽屜里拿出一把鑰匙,遞過來時金屬鏈在空氣中蕩出輕響:“畫室的鑰匙,放學后可以來用。別太晚,鎖好門。”
蘇晚的手指觸到冰涼的鑰匙,心跳漏了一拍:“謝謝老師。”
“你的黑板報畫得不錯,”老師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擠成兩道溫柔的弧線,“別浪費了天賦。”
這句話像顆小石子,在蘇晚心里漾開圈圈漣漪。她想起初中時,自己偷偷在作業本背面畫滿小人,被母親發現后罵了句“不務正業”,那本本子后來被舅舅家的孩子撕了折紙船。
暮色漫進畫室時,蘇晚已經支起了畫架。夕陽把教學樓的影子拉得很長,金紅色的光淌過走廊欄桿,在地面織出一張鏤空的網。她蘸了點赭石色,筆尖落在素描紙上,沙沙的摩擦聲在安靜的畫室里格外清晰。
這是她第一次擁有屬于自己的畫具——鉛筆是用網店賺的錢買的,HB到8B排了整整一排;素描紙是美術老師送的,邊角還帶著裁切的毛邊。她畫得很慢,每一根線條都反復琢磨,生怕辜負了這來之不易的時光。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傳來輕輕的叩擊聲。蘇晚抬頭,看見陸知珩站在玻璃門外,背著書包,校服領口被晚風掀起一角。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畫紙上,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站著。
蘇晚的臉頰突然有點熱,下意識地想把畫紙翻過去,手卻頓住了。她想起上次借他的錯題本,里面夾著的那張黑板報速寫——原來他早就見過她畫畫的樣子。
“快畫完了嗎?”陸知珩推開門走進來,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門衛大爺說要鎖門了。”
“快了。”蘇晚低下頭,筆尖在畫紙上補了幾筆,夕陽的光暈終于有了流動的質感。她把畫從畫架上取下來,小心翼翼地夾進畫夾,“你怎么還沒走?”
“剛上完競賽輔導。”陸知珩的目光掃過畫架旁的鉛筆,落在那排整齊的筆身上,頓了頓,“畫得很好。”
這句夸獎來得猝不及防,蘇晚的耳根瞬間紅了。她想起自己畫的那些動漫人物,線條稚嫩,配色也不夠協調,和眼前這幅認真勾勒的素描完全不同。
“謝謝。”她背起畫夾,拿起老師給的鑰匙,“走吧,鎖門。”
兩人并肩走出教學樓時,夕陽剛好沉入遠處的屋頂,最后一縷金光掠過陸知珩的側臉,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色。蘇晚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被路燈拉得長長的,和他的影子偶爾碰到一起,又很快分開。
“下周的物理小測,”陸知珩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有幾道題可能會很難。”
蘇晚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提醒自己。她的物理成績一直不算好,上次月考還是借了他的錯題本才勉強及格。“嗯,我會好好看錯題本的。”
“有不懂的可以問我。”陸知珩的腳步沒停,聲音卻慢了半拍,“晚自習我一般在三樓教室。”
“好。”蘇晚點頭,心里有點暖。
走到校門口,陸知珩往右拐,那是去他家的方向。蘇晚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轉身往自己家走。畫夾里的素描紙還帶著余溫,像是揣了片小小的夕陽。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鑰匙,金屬的涼意透過布料滲進來,卻讓她覺得很踏實。原來被人看見自己的熱愛,被人輕輕說一句“很好”,是這樣讓人安心的感覺。
夜風里帶著梔子花香,蘇晚抬頭看了看天空,星星已經出來了,稀稀拉拉的,像撒在藍絲絨上的碎鉆。她握緊畫夾,腳步輕快了些——明天放學后,還要去畫室,畫一畫清晨的操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