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臺燈的光暈在速寫本上投下圈暖黃。蘇晚揉了揉發(fā)酸的肩膀，筆尖在紙上頓了頓，終于勾勒出最后一片飄落的櫻花花瓣。

屏幕右下角的聊天框還亮著，顧客發(fā)來的參考圖是只抱著櫻花的布偶貓，要求“畫得溫暖點，想送給住院的妹妹”。這是她在網(wǎng)店接到的第一筆定制插畫訂單，出價不高，卻讓她握著鼠標的手微微發(fā)顫。

“叮——”手機在桌角震動，是夏曉語發(fā)來的消息：“還沒睡？”

蘇晚剛回了個“嗯”，宿舍門就被輕輕推開。夏曉語端著個搪瓷杯走進來，熱氣在杯口氤氳成白霧：“我媽寄的牛奶，熱了兩杯。”

搪瓷杯放在桌上，發(fā)出輕微的碰撞聲。蘇晚抬頭，看見夏曉語校服袖子卷到肘彎，露出小臂上幾顆沒褪的蚊子包——想必是剛從水房回來。

“畫完了？”夏曉語湊過來看速寫本，眼睛倏地亮了，“這貓好乖啊！比參考圖還可愛！”

蘇晚被夸得有點不好意思，指尖蹭過畫紙上貓爪旁的小太陽：“改了三版，總覺得差點意思。”

“已經(jīng)很好了呀。”夏曉語把牛奶往她面前推了推，“你看這花瓣的陰影，比上次畫的動漫人物自然多了。”

蘇晚抿了口熱牛奶，甜香混著暖意滑進喉嚨。她想起上周去廢品站賣瓶子時，老板娘指著舊報紙上的動漫展廣告說“現(xiàn)在年輕人就喜歡這些”，當時她只敢把地址記在手心里，從沒想過有一天，真的能靠畫畫賺到錢。

“其實……”夏曉語戳了戳杯子里的奶皮，“我媽今天復(fù)查，醫(yī)生說恢復(fù)得不錯。”

蘇晚心里一松，笑著撞了下她的胳膊：“太好了！等我這筆稿費到了，請你吃冰棍。”

“說定了！”夏曉語笑得露出小虎牙，又忽然湊近，壓低聲音，“不過你也別太累了，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蘇晚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跳成了1:15。她把畫稿拍照發(fā)給顧客，附言“如果需要修改隨時告訴我”，發(fā)送鍵按下去的瞬間，竟有種莫名的緊張，像在等待老師批改作業(yè)。

“我再檢查一遍細節(jié)。”她翻開新的畫紙，想把背景的櫻花再添幾朵。夏曉語沒再催，只是幫她把臺燈調(diào)亮了些，自己捧著牛奶坐在對面，翻起了英語單詞冊。

宿舍里很靜，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偶爾翻動書頁的輕響。窗外的月光透過鐵欄桿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幾道細長的影子，像誰悄悄伸來的手。

顧客的回復(fù)來得很快：“太喜歡了！就是這種感覺！妹妹肯定會開心的！”后面跟著一串感嘆號，像撒了把亮晶晶的糖。

蘇晚盯著屏幕，突然覺得眼眶有點熱。她轉(zhuǎn)頭看向夏曉語，對方正托著下巴打盹，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

“曉語，”她輕輕喊了一聲，把畫好的插畫往她面前推了推，“你看，成了。”

夏曉語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畫紙上的布偶貓時，瞬間清醒了：“哇！蘇晚，你也太厲害了吧！”

手機提示音再次響起，是訂單確認收貨的通知，緊接著，支付寶到賬的短信彈了出來。金額不多，卻比上次動漫展賺的零錢更讓人心跳加速——這是第一次，有人為她的畫專門付費。

蘇晚把手機屏幕轉(zhuǎn)向夏曉語，兩人對著那串數(shù)字看了半天，突然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又怕吵醒其他室友，趕緊捂住嘴，肩膀卻還在抖。

“我說什么來著，”夏曉語湊到她耳邊，聲音壓得像悄悄話，“你的畫肯定能行。”

蘇晚用力點頭，指尖劃過畫紙上那只抱著櫻花的貓，忽然覺得，那些在畫室熬過的夜，那些被鉛筆屑染黑的指尖，都有了意義。

她把畫稿仔細收好，決定明天去買個新的速寫本。封面最好是淡粉色的，像今天畫里的櫻花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