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的鈴聲拖著長音響起時,窗外的雨突然大了起來。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噼啪作響,像是誰在外面放了串鞭炮。
蘇晚收拾書包的手頓了頓,往窗外瞥了一眼。路燈的光暈在雨幕里暈成一片模糊的黃,積水的地面倒映著晃動的樹影,看著就發冷。她早上出門時還是晴天,壓根沒帶傘。
“沒帶傘?”夏曉語湊過來,指了指自己的書包,“我帶了,但我媽今晚來接我,傘可能得給她。”
“沒事,我等雨小點兒再走。”蘇晚笑了笑,把剛畫完的物理筆記塞進書包——那是她借陸知珩的筆記抄的,上面還有他用紅筆標注的重點。
教室里的人漸漸走光了,只剩下她和幾個值日生。蘇晚坐在座位上,翻看著那本錯題本,指尖無意間劃過夾在里面的速寫——那是她畫的黑板報角落,不知怎么會出現在陸知珩的本子里。
雨絲毫沒有變小的意思,反而借著風勢,斜斜地往教室里灌。蘇晚起身關窗時,看見走廊盡頭有個熟悉的身影,背著黑色雙肩包,似乎在等什么人。
是陸知珩。
他站在廊燈下,一半臉埋在陰影里,手里捏著一把黑色的折疊傘,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傘柄。聽到關窗聲,他抬頭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頓了半秒,又很快移開,望向窗外的雨簾。
蘇晚的心跳莫名快了兩拍,趕緊轉回身,假裝整理桌洞。
又過了十分鐘,雨還是沒停。蘇晚咬咬牙,把外套頂在頭上,準備沖進雨里。剛走到教室門口,手腕突然被輕輕碰了一下。
她回頭,陸知珩把那把黑色的傘遞到她面前,傘面還帶著點褶皺,像是剛拆封不久。“拿著。”他的聲音很低,被雨聲蓋得有些模糊。
“那你怎么辦?”蘇晚愣住了。
“我家近。”陸知珩沒看她,目光落在遠處的雨幕里,說完這句,不等她回應,就轉身沖進了雨里。黑色的身影很快被白色的雨霧吞沒,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幾步就消失在樓梯口。
蘇晚握著那把傘,站在原地沒動。傘柄上還殘留著一點溫熱的觸感,像是他剛才捏過的地方。她突然想起上次在圖書館,他幫她夠到《藝術概論》時,指尖不經意碰到她手背的溫度,也是這樣的。
雨還在下,風卷著雨絲打在走廊的欄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蘇晚猶豫了一下,還是撐開了那把傘。傘面很大,足夠遮住兩個人,黑色的布料上印著淡淡的格子紋路,低調又耐看。
她踩著積水往宿舍走,傘下的空間很安靜,只能聽到雨點敲在傘面上的聲音。路過操場時,她下意識地往籃球場的方向看了一眼——上次陸知珩在這里幫她擋過飛來的籃球,后背被砸得通紅,卻只問她“沒事吧”。
不知道他有沒有淋透。蘇晚低頭看了看手里的傘,突然覺得這把傘有點沉。
回到宿舍時,校服褲的褲腳還是濕了,貼在腳踝上涼涼的。蘇晚把傘撐開晾在陽臺,看著水珠順著傘骨往下滴,在瓷磚上積成小小的水洼。
夏曉語已經回來了,正對著鏡子擦頭發:“咦,你借到傘了?”
“嗯,陸知珩給的。”蘇晚把濕襪子脫下來,塞進盆里。
“他啊……”夏曉語轉過身,擠了擠眼睛,“上次物理老師提問,你答不上來的時候,我看見他在草稿紙上寫答案,往你那邊推了半寸呢。”
蘇晚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假裝沒聽見,拿起毛巾擦頭發。陽臺的風灌進來,帶著雨水的潮氣,吹得那把黑色的傘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的聲響。
她想起陸知珩遞傘時,耳根似乎有點紅。又想起他遞過來的那張印著公式的紙巾,想起他錯題本里夾著的那張速寫,想起他總是在她需要的時候,恰到好處地出現,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雨還在下,但蘇晚突然覺得,這個雨夜好像沒那么冷了。她看著陽臺上那把黑色的傘,決定明天一定要記得把傘還給他,順便說聲謝謝。
也許,還可以再借一次他的物理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