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課結束后,周老師叫住了蘇晚。
“來我辦公室一趟。”老師的語氣很溫和,手里拿著一疊宣傳單,邊緣已經被摩挲得有些卷邊。
蘇晚的心莫名跳了一下,跟著老師走進辦公室。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光斑,空氣中飄著松節油的味道。
“你看這個。”周老師把最上面的宣傳單推給她,“BJ那邊有個藝考培訓班,針對中央美院的校考,我覺得很適合你。”
宣傳單上印著畫室的照片,寬敞明亮,畫架整齊地排列著,窗外是蘇晚只在畫冊里見過的北京胡同。最下面用小字寫著培訓時間和費用,那串數字讓她指尖一緊。
“這個班的老師都是美院畢業的,”周老師看著她,眼神里帶著期許,“你有天賦,就是缺專業的指導。去試試吧,對你校考有很大幫助。”
蘇晚捏著宣傳單,指尖幾乎要嵌進紙里。去BJ,離她的夢想那么近,可那筆費用……她想起母親在餐館洗盤子時發紅的手,想起繼父磨破袖口的工作服,喉嚨突然有點發堵。
“我……”她張了張嘴,想說“我考慮一下”,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我可能去不了,老師。”
周老師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她的顧慮,嘆了口氣:“費用是高了點,但機會難得。你再跟家里商量商量?我覺得你不該錯過。”
回到家時,母親正在廚房擇菜。蘇晚把宣傳單放在桌上,沒說話,默默坐在旁邊幫忙剝蒜。
“這是什么?”母親拿起宣傳單,瞇著眼睛看了半天,“BJ的培訓班?”
“嗯,周老師推薦的,說對考美院有幫助。”蘇晚低著頭,聲音很小,“就是太貴了,要不……就算了吧。”
她以為母親會猶豫,甚至會勸她放棄,就像前世無數次在她提要求時那樣。
可母親卻放下宣傳單,轉身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粗糙,帶著洗潔精的味道,卻異常溫暖。
“去。”母親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媽砸鍋賣鐵也供你去。”
蘇晚猛地抬頭,撞進母親泛紅的眼眶里。
“你不是一直想考美院嗎?”母親笑了笑,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以前是媽糊涂,沒好好支持你。這次機會這么好,說什么也不能錯過了。”
“可是錢……”
“錢的事你別操心,”母親打斷她,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我跟你爸商量好了,他這個月開始去廠里加班,我也再多找份鐘點工。實在不行,就把家里那臺舊電視賣了,總能湊出來的。”
蘇晚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砸在母親手背上。她想起小時候,自己拿著畫滿涂鴉的作業本給母親看,母親總是笑著夸她畫得好;想起重生后,母親偷偷打工供她讀書,帕子上歪歪扭扭的補丁;想起年夜飯時,母親站在繼父身邊,第一次對舅舅說“不”。
原來母親的愛,一直都在,只是換了種方式。
“別哭啊,”母親慌了,笨拙地給她擦眼淚,“這是好事啊。去了BJ好好學,給媽爭口氣,也給你自己爭口氣。”
“嗯。”蘇晚用力點頭,把眼淚憋回去,“我一定會考上的。”
那天晚上,蘇晚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月亮,手里緊緊攥著那張宣傳單。她仿佛已經看到了BJ的畫室,看到了陽光下的畫架,看到了自己握著畫筆的樣子。
她拿出速寫本,借著月光畫了一個小小的天安門,旁邊畫了個舉著畫筆的女孩,眉眼彎彎,像在笑。
第二天一早,她把宣傳單小心翼翼地夾進美術課本里,走到教室門口時,正好碰到陸知珩。
他背著書包,手里拿著一本物理競賽題集,看到她時,腳步頓了頓。
“早。”他低聲說。
“早。”蘇晚笑了笑,心里的暖意像潮水一樣涌上來。
她知道,前路或許還有很多困難,但這一次,她不是一個人在戰斗。有家人的支持,有朋友的陪伴,還有心底那團不肯熄滅的火焰,足夠照亮她去BJ的路。
走進教室,夏曉語已經坐在座位上,見她進來,立刻湊過來:“聽說周老師給你推薦BJ的培訓班了?怎么樣,去不去?”
蘇晚把課本打開,露出夾在里面的宣傳單:“去。”
“太好了!”夏曉語拍了下手,眼睛亮晶晶的,“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等你考上中央美院,我去BJ看你,到時候你請我吃北京烤鴨!”
“好啊,”蘇晚笑著點頭,“不止烤鴨,還有我畫的明信片,管夠。”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宣傳單上,把“中央美術學院”幾個字鍍上了一層金邊。蘇晚握緊了筆,在草稿紙上輕輕寫下:BJ,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