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排的風扇慢悠悠地轉著,吹起志愿表邊角的紙頁。蘇晚握著筆,筆尖在“中央美術學院”那一行停頓了很久,才落下最后一個句號。
墨水在紙上暈開一小圈,像她此刻的心情,有點忐忑,又有點滾燙。
“想好了?”陸知珩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就坐在她斜后方的位置,桌上也攤著一張志愿表,填到一半的“清華大學”四個字,筆鋒凌厲,和他的人一樣。
蘇晚回頭,撞進他帶著笑意的眼睛里。陽光透過窗戶,在他的睫毛上鍍了層金邊,她忽然想起藝考結束那天,他舉著相機拍下她跳起來的樣子,鏡頭里的光也是這樣暖。
“嗯。”她點點頭,把志愿表撫平,“想好了。”
從拿到校考合格證那天起,她就沒想過別的地方。BJ,這個在她重生后反復出現在夢里的城市,終于要成為她下一步的目的地。
陸知珩低下頭,繼續填寫志愿表。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很輕,在安靜的教室里卻格外清晰。蘇晚看著他專注的側臉,想起高三這一年,他們一起在自習室刷題到深夜,一起在圖書館尋找藏在角落的專業書,一起在操場邊的石階上討論未來……
那些細碎的瞬間,像拼圖紙一樣,慢慢湊出了一個清晰的輪廓。
“你呢?”蘇晚輕聲問,“確定報物理系了?”
“嗯。”他應了一聲,填完最后一筆,把筆帽扣上,“喜歡。”
簡單的兩個字,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蘇晚想起他獲物理競賽一等獎時,眼里閃爍的光芒,和她握著畫筆時的樣子如出一轍。
陸知珩把自己的志愿表推過來,放在蘇晚的志愿表旁邊。兩張表格并排躺著,“中央美術學院”和“清華大學”的字樣挨得很近。
他忽然開口,聲音比剛才低了些:“我們離得很近。”
蘇晚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她知道他說的是兩所學校的距離——地圖上不過幾厘米,地鐵幾站路的距離。可聽在她耳朵里,卻像是另一種承諾。
她抬頭看他,他的目光落在兩張志愿表上,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沒再多說一個字。但蘇晚懂。
就像他從來不說多喝熱水,卻總在她熬夜趕稿時默默放一杯溫水在旁邊;從來不說別擔心,卻總在她遇到難題時,第一時間遞過寫滿解題思路的草稿紙;從來不說等我,卻在她去BJ藝考時,悄悄訂了同一趟火車的票。
他的溫柔,從來都藏在細節里。
“夏曉語呢?”陸知珩忽然問,打破了教室里的安靜。
“她報了本地的師范。”蘇晚想起昨天和夏曉語通電話時的情景,女孩在電話那頭笑得燦爛,“她說等畢業就來BJ找我們。”
“挺好的。”陸知珩點點頭,把志愿表收進文件夾里,“以后可以常聚。”
蘇晚也把自己的志愿表疊好,放進書包。指尖觸到書包內側的口袋,那里放著一張照片——是陸知珩在北京胡同里給她拍的那張,她跳起來,像只掙脫了束縛的鳥。
走出教室時,夕陽正把教學樓的影子拉得很長。蘇晚回頭望了一眼,教室里還有不少同學在填寫志愿表,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混雜著風扇的轉動聲,像一首關于未來的序曲。
“暑假有什么打算?”陸知珩走在她身邊,影子和她的影子偶爾會疊在一起。
“畫點稿子,攢點學費。”蘇晚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再去看看外婆。”
“我可能要去BJ參加一個物理夏令營。”他說,“大概七月中旬。”
蘇晚的腳步頓了一下,抬起頭:“這么巧?我也打算那時候去BJ,看看學校。”
夕陽落在她臉上,把她的臉頰染成了淡淡的粉。陸知珩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覺得,有些距離,從一開始就注定會被慢慢拉近。
就像此刻并排走著的影子,就像兩張放在一起的志愿表,就像他剛剛說的那句——
“我們離得很近。”
風里帶著六月的燥熱,也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像一顆剛剝開的水果糖,在舌尖慢慢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