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城的空調有點冷，蘇晚抱著一個半人高的紙箱，指尖都沁出了薄汗。箱子里是她剛買的筆記本電腦，銀灰色的外殼，打開時屏幕亮得像一片小小的星空。

這是她用給出版社畫插畫賺的第一筆大額稿費買的。付款時，導購員反復確認：“確定要這款嗎？配置對學生來說有點高了。”

蘇晚當時笑著點頭：“嗯，我要用它做設計。”

她需要一臺像樣的電腦來處理網店的訂單，來和夏曉語討論店鋪的裝修方案，來畫那些在草稿本上已經成型的插畫。更重要的是，這是她靠自己的畫筆，為未來添置的第一份“大件”。

回到家，蘇晚把電腦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母親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走進來，看見桌上的電腦，眼睛瞪得圓圓的：“這得不少錢吧？”

“媽，是我自己賺的稿費。”蘇晚開機的手頓了頓，抬頭看向母親，“以后我可以用它接更多插畫訂單，還能和曉語一起打理網店。”

母親把西瓜放在桌邊，沒說話，只是伸手摸了摸電腦外殼，指尖有些顫抖。蘇晚想起前世，家里唯一的舊電腦是弟弟的游戲機，她連碰一下都會被母親念叨“女孩子家別弄壞了”。

“真好，真好。”母親重復了兩遍，轉身走出房間時，蘇晚聽見她悄悄擤了下鼻子。

電腦設置好時，天已經黑了。蘇晚猶豫了很久，還是點開了那個綠色的聊天軟件，找到陸知珩的頭像——是系統默認的企鵝圖案，和他本人一樣，透著點清冷的簡潔。

她敲了一行字：“我買了新電腦。”想了想，又刪掉，換成：“在嗎？”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她突然有點緊張，像高中時第一次借他錯題本那樣，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在。”對方回復得很快，依舊是簡潔的一個字。

蘇晚深吸一口氣，指尖落在鍵盤上，敲得飛快：“我今天買了臺筆記本電腦，以后可以用它畫插畫、處理網店的事情了，很方便。”

她怕說得太啰嗦，又補了一句：“是用之前畫插畫的稿費買的。”

發送完，她盯著屏幕上的“正在輸入中”看了很久，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暖融融的。

“挺好的。”陸知珩的消息彈出來，后面跟著一個笑臉表情，是系統自帶的那種，有點憨，卻讓蘇晚的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需要幫忙裝軟件可以找我。”

“好啊！”蘇晚立刻回復，手指在鍵盤上跳躍，“對了，你現在有空嗎？我們可以視頻試試嗎？我還不太會用這個功能。”

發送完這句話，她才后知后覺地紅了臉，覺得這個理由有點太刻意。

“可以。”

視頻請求彈出來時，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慌亂地理了理頭發，調整了一下坐姿，才點了“接受”。

屏幕上出現陸知珩的臉時，她又愣住了。他好像是在書房，背景里有一面書架，擺滿了厚厚的書。燈光落在他的額頭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瞼下，比平時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看得見嗎？”他的聲音從電腦里傳出來，帶著一點電流的雜音，卻格外清晰。

“看得見。”蘇晚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想讓自己在鏡頭里好看一點，“你那邊呢？”

“很清楚。”陸知珩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像是在透過鏡頭看她，“電腦不錯。”

“嗯，挑了很久。”蘇晚的手指在鍵盤上無目的地敲著，發出噠噠的輕響，像在跳一支慌亂的舞。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拿起桌上的畫筆，對著鏡頭晃了晃，“以后可以用它掃描畫稿了，比手機拍清楚多了。”

“嗯，”他應了一聲，目光跟著她的畫筆動了動，“開學前我去你家一趟，幫你裝些設計軟件。”

“不用麻煩了吧，我可以自己學……”

“你學畫已經夠忙了。”他打斷她，語氣很自然，“順便把之前借你的物理筆記還你。”

蘇晚想起那些寫滿批注的筆記，心里某個角落軟得一塌糊涂。她低下頭，看著鍵盤上自己映出的模糊影子，輕輕“嗯”了一聲。

視頻里安靜了幾秒，只有彼此的呼吸聲透過麥克風傳來。窗外的蟬鳴漸漸歇了，臺燈的光落在鍵盤上，反射出細碎的光點。

“那我先下了？”蘇晚覺得臉頰有點熱，手指已經準備點關閉鍵。

“蘇晚。”陸知珩突然叫她的名字。

“嗯？”她抬頭。

屏幕里的少年微微前傾了些，燈光照亮他眼底的笑意：“新電腦很好，你值得。”

說完，他率先掛斷了視頻。

聊天窗口暗下去的瞬間，蘇晚才發現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像揣了只亂撞的小兔子。她看著鍵盤上還沒來得及關掉的聊天框，指尖懸在上面，輕輕敲下兩個字：

“謝謝。”

雖然他已經看不到了。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落在嶄新的鍵盤上。蘇晚打開繪圖軟件，試著用數位板畫了一朵小小的向日葵。線條在屏幕上流暢地舒展，比在紙上畫更自由，更輕盈。

她想起陸知珩最后說的那句話，想起母親剛才欣慰的眼神，想起夏曉語在電話里說“等你開學，我們就把網店正式開起來”，突然覺得，這臺電腦不僅僅是一個工具，更像是一艘小船，載著她的夢想，正慢慢駛向更廣闊的天地。

鍵盤的噠噠聲在安靜的房間里響著，像一串輕快的鼓點，敲打著一個嶄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