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的夕陽把畫架拉成斜長的影子,蘇晚剛給一幅插畫上完最后一筆暖色,桌上的老式座機突然響了。鈴聲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亮,她擦了擦手上的顏料接起來。
“晚晚啊,是外婆?!彪娫捘穷^傳來熟悉的沙啞嗓音,帶著老年人特有的緩慢節奏。
“外婆,您吃飯了嗎?”蘇晚走到窗邊,手腕上的銀鐲子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剛吃完,你媽給我蒸了南瓜,甜著呢?!蓖馄蓬D了頓,語氣里帶上些笑意,“跟你說個事兒,念念被她爸媽接走啦?!?/p>
蘇晚握著聽筒的手指緊了緊:“接走了?回他們工作的城市嗎?”
“是啊,說是要帶她去那邊上學?!蓖馄诺穆曇衾镉行牢?,也有幾分不舍,“臨走前那小丫頭哭了半天,非讓我把你給她畫的那張畫帶上?!?/p>
蘇晚愣了愣,才想起是去年暑假,她指導念念畫的那幅《我的姐姐》。畫里的小女孩扎著歪歪扭扭的花頭繩,身后站著個模糊的背影,手里拿著一支畫筆。
“她爸媽看了畫,一個勁兒跟我說謝謝,說多虧了你這幾年照拂。”外婆笑著說,“那孩子上車前還扒著窗戶喊,讓我告訴你,她以后也會像你一樣,好好畫畫,好好做人?!?/p>
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秋日特有的干爽氣息,拂過蘇晚的臉頰。她想起第一次見念念時,那孩子怯生生地躲在門后,手里攥著一根快散開的紅頭繩;想起教她編花繩時,女孩指尖的溫度;想起頒獎典禮上,念念緊緊攥著她的手,說“姐姐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原來那些不經意的陪伴,真的在孩子心里種下了種子。
“她還小,慢慢教著,會有出息的?!碧K晚的聲音有些哽咽,抬手抹了下眼角。
“可不是嘛?!蓖馄艊@了口氣,“你說這日子過得真快,當初你還跟個小不點似的,現在都成大姑娘了,還能幫襯別人……”
祖孫倆又說了些家常,外婆叮囑她天冷加衣,別總熬夜畫畫,才戀戀不舍地掛了電話。
放下聽筒,蘇晚站在窗前,看著遠處被夕陽染成金紅色的天際線。樓下的銀杏葉被風吹得沙沙響,卷著旋兒落在草地上。
她忽然覺得,這風里好像真的帶著甜味。不是甜品店那種濃郁的甜,而是像外婆蒸的南瓜,像老家曬過的陽光,帶著一種踏實的、慢慢暈開的暖意。
桌上的“四季”系列明信片樣稿還攤著,autumn那張里,她畫了個扎花頭繩的小女孩,站在金黃的銀杏樹下,手里舉著一片葉子。當時只是隨手畫的,現在看來,倒像是為念念畫的。
蘇晚拿起畫筆,在畫稿角落添了顆小小的星星。
或許善意就是這樣吧,像蒲公英的種子,你不知道它會飄向哪里,卻總會在某個地方,悄悄發了芽。
她低頭看著手腕上的銀鐲子,在夕陽下泛著柔和的光。忽然覺得,外婆說得對,日子確實在慢慢變好,像這漸漸沉落的夕陽,雖然短暫,卻把溫暖留在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