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外的石榴樹掛著幾個紅燈籠,是蘇明哲早上特意掛的。蘇晚站在青磚鋪就的門廊下,看著“福”字門貼被風吹得輕輕晃動,忽然想起母親總說,老家的院子也有這么一棵石榴樹,每年秋天都結滿紅通通的果子。
“進來呀,愣著干啥?”母親拉著她的手往里走,掌心的溫度暖烘烘的。
這是一套帶小院的兩層小樓,京郊的空氣里帶著草木的清香。一樓客廳的窗戶正對著院子,陽光斜斜地照進來,落在母親新換的碎花沙發上。“你看這廚房,比以前住的老房子大兩倍!”母親拉著她進廚房,指著亮閃閃的櫥柜,眼睛里全是笑,“以后我蒸饅頭、包餃子,再也不用擠在小灶臺前了。”
繼父沒怎么說話,只是背著手在院子里轉來轉去,時不時蹲下來摸一把泥土,又起身看看墻角,像是在規劃著什么。蘇晚知道,他準是在想種點什么——以前在老家,他就愛在屋后的小菜園里搗鼓,種的黃瓜總能結得又直又長。
“爸,這兒留了塊空地,您想種啥就種啥。”蘇晚走過去,指著院子東側的一片地。
繼父嘿嘿笑了,露出憨厚的牙床:“種點辣椒、茄子,再種棵葡萄樹,搭個架子,夏天你們來就能吃了。”
陸知珩從車上搬下最后一個箱子,里面是母親舍不得扔的舊針線笸籮,里面還放著那塊縫了補丁的藍布帕。“都搬完了。”他走到蘇晚身邊,目光掃過院子里嬉鬧的蘇明哲,又落回她臉上,“喜歡嗎?”
“喜歡。”蘇晚點頭,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當初選房時,她一眼就看中了這個帶院的,就想著讓父母能像在老家一樣,有塊自己的地,種點花草蔬菜,日子過得踏實。
蘇明哲從二樓跑下來,手里拿著個蘋果:“姐,頂樓有個小露臺!能看到遠處的山!”他咬了口蘋果,含糊不清地說,“周末我來給你們大掃除,順便學學做飯,以后你們想吃啥,我露一手。”
母親在一旁笑罵:“就你嘴甜,上次讓你炒個青菜,差點把鍋燒了。”嘴上這么說,眼里的笑意卻藏不住。
正說著,母親從屋里抱出一摞花籽,有月季、鳳仙、還有蘇晚小時候最喜歡的指甲花。“這些都是從老家帶來的,”她蹲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把花籽倒進瓦盆,“以前在老家,我也總在院里種這些,你看這指甲花,染指甲可好看了。”
蘇晚蹲下來幫她扶著花盆,看著母親鬢角的白發在陽光下泛著銀光,忽然想起高中時,母親偷偷在餐館洗盤子,被她發現時,那本磨爛的打工證上還沾著油污。那時的母親,連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買,卻在她決定去BJ藝考時,咬著牙說“砸鍋賣鐵也供你”。
“媽,”蘇晚輕聲說,“以后您就踏踏實實住這兒,哪兒也不用去了。”
母親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她,眼眶有點紅:“好,好。”她抹了把臉,又笑起來,“等花開了,滿院子都是香的,跟老家一樣。”
繼父不知從哪兒找了把鋤頭,正在空地上翻土,動作慢悠悠的,卻透著股認真勁兒。蘇明哲跑過去搶鋤頭:“爸,我來!我在學校學過農耕實踐!”
陸知珩走過來,遞給蘇晚一瓶水:“你看,他們都挺喜歡的。”
蘇晚望著眼前這一幕——母親在種花,繼父和弟弟在翻土,陽光灑滿整個院子,空氣里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忽然覺得,這就是她重生以來,一直想要守護的東西。不是多么轟轟烈烈的成就,而是這樣平平淡淡的安穩,是家人圍坐在一起時,眼里的光和嘴角的笑。
傍晚準備離開時,母親非要塞給他們一籃子自己腌的咸菜:“城里的咸菜沒味兒,這個你們帶回去,配粥吃正好。”
車開出很遠,蘇晚回頭看,還能看到母親和繼父站在院門口揮手,院子里的紅燈籠在暮色里晃啊晃,像兩顆溫暖的星子。
“以后常來。”陸知珩握著她的手,輕聲說。
“嗯。”蘇晚點頭,心里暖暖的。她知道,這個京郊的小院,不僅是父母的新家,更是他們一家人扎根的地方,像老家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樹,深深淺淺的根須,都扎在了這片充滿希望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