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里，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那是陸知珩剛買來的糖炒栗子，裝在牛皮紙袋里，還帶著余溫。

“出來了出來了！”蘇明哲從產房外的走廊跑過來，白大褂上沾著點莫名的水漬，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是個小子，六斤八兩，哭聲特響！”

蘇晚剛剝好一顆栗子，聞言手頓了頓，栗子的溫熱從指尖傳到心里。她想起第一次見蘇明哲時，他還是個偷拿她生活費買游戲卡的半大孩子，如今竟也成了抱著嬰兒手足無措的父親。

“讓我抱抱？”母親的聲音帶著顫，被繼父扶著站在保溫箱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小小的皺巴巴的嬰兒。

蘇明哲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遞過去，動作笨拙得像在拆一件精密儀器。嬰兒突然攥緊了拳頭，小小的手指蜷成顆飽滿的栗子，惹得走廊里一陣低低的笑。

“得起個小名，”繼父摸了摸下巴，看向蘇晚，“你是姐姐，你說叫啥好？”

蘇晚還沒開口，蘇明哲突然低頭，對著嬰兒的耳朵輕輕說：“叫她晚晚姨，聽見沒？就是那個畫畫特別好看，像星星一樣的姨。”

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落在蘇晚臉上，暖融融的。她想起很多年前，在離別的車站，念念抱著她的腿哭，塞來一幅畫，說“姐姐要像星星一樣亮”。原來那些被她珍藏的善意，早已像蒲公英的種子，在不經意間落了地，發了芽。

“這名字好，”陸知珩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掌心溫熱，“像你。”

蘇晚轉頭看他，他眼里的光比走廊的燈還要柔和。她想起他們的女兒第一次拿起畫筆，在畫紙上畫了串歪歪扭扭的星星，說“像媽媽”。那時她才明白，有些特質會像血脈一樣流傳，不是靠刻意教導，而是靠日復一日的陪伴與感染。

“你看他這小拳頭，”蘇明哲戳了戳嬰兒的手，被攥得更緊了，“跟我小時候一樣犟。”

母親笑著拍了他一下：“就你話多。”眼里的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接一滴落在衣襟上。蘇晚知道，母親是想起了過去的苦，也慶幸著現在的甜——那個曾經需要靠偷偷給舅舅寄錢來維持“面子”的女人，如今正被滿滿的幸福圍抱著。

護士來抱孩子去洗澡時，蘇明哲跟在后面，一步三回頭，像個守護寶藏的騎士。蘇晚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高二那年，他用打工錢買了支新鋼筆賠她，低頭說“姐對不起”時泛紅的耳根。時光真是奇妙，那個需要她處處操心的弟弟，已經長成了能為另一個小生命遮風擋雨的男人。

陸知珩把一顆剝好的栗子放進她手心：“想什么呢？”

“想我們都老了。”蘇晚咬了口栗子，甜香在舌尖彌漫開來。

“不老，”陸知珩望著產房的方向，聲音里帶著笑意，“你看，新的星星才剛亮起來呢。”

走廊盡頭的窗戶里，晚霞正一點點鋪滿天空，像幅被打翻了的調色盤。蘇晚握緊手里的栗子殼，忽然覺得，所謂圓滿，大概就是看著愛的人一個個長大，一個個傳承著那些溫暖的印記，像星星一樣，在時光里亮了一盞又一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