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豆大的雨點瘋狂砸在磐石安保集團地下車庫的防彈車頂上,發出密集的鼓點。張嘯林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蜷縮在駕駛座里。他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在儀表盤幽綠的光芒下不斷抽搐,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指節凸起如嶙峋的山石。車窗外,警笛的嗚咽由遠及近,穿透厚重的雨幕,如同催命的號角。手機屏幕上,“梟”發來的最后一條加密信息冰冷地閃爍著:
「目標鎖定。清除程序啟動。自求多福。」
“操!”張嘯林喉嚨里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猛地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黑色奔馳G65AMG如同掙脫牢籠的鋼鐵巨獸,咆哮著沖出地下車庫,一頭扎進被暴雨和夜幕籠罩的海都環山公路。雨水在擋風玻璃上匯成洶涌的瀑布,雨刮器瘋狂地左右擺動,如同垂死掙扎的手臂,卻始終無法撕開前方濃稠的黑暗。后視鏡里,磐石大廈的輪廓迅速被雨幕吞噬,一同遠去的,還有他半生打拼、如今卻已化為泡影的金錢帝國。而更讓他肝膽俱裂的,是后視鏡中驟然亮起的刺眼紅光——三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越野車,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無聲無息地咬了上來!
“媽的!陰魂不散!”張嘯林猛打方向盤,G65龐大的車身在濕滑的盤山公路上甩出一個驚險的漂移,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他瞥了一眼副駕駛座上那把上了膛的格洛克17,眼中閃過亡命徒的兇光。他知道,后面追的不是警察!是“梟”派來的清道夫!那個老東西,為了自保,毫不猶豫地舍棄了他這顆棋子!
就在這時!
“砰!砰!”
兩顆子彈精準地擊中G65的后擋風玻璃!特制的防彈玻璃瞬間炸開蛛網般的裂紋,中心留下兩個觸目驚心的白點!子彈的沖擊力讓車身猛地一震。張嘯林頭皮發麻,腎上腺素狂飆,將油門徹底踩進地板!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嘶吼,速度表指針瘋狂向右擺動,直逼200公里/小時!盤山公路的急彎在暴雨中如同張開的死亡之口。
海都近郊,云頂觀景臺。這里地勢極高,俯瞰著下方蜿蜒如黑色巨蟒的環山公路。
一把巨大的黑傘如同沉默的墓碑,矗立在觀景臺邊緣。傘下,趙天麟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羊絨大衣,身形挺拔如松,與身后侍立的管家一同融入這風雨交加的夜色。雨水順著傘骨匯聚滑落,在他腳邊形成一小圈干燥的禁區。他手中沒有酒杯,只有一部輕薄如卡的加密平板。屏幕上,正分屏顯示著:
實時衛星地圖:一個代表G65的紅色光點正在環山公路上瘋狂移動,后方三個藍色光點緊咬不放。
磐石集團股價:鮮紅的數字最終定格在$42.19,下方一行小字:-46.3%。一個巨大的、血淋淋的向下箭頭,宣告著一個黑金帝國的徹底崩塌。
警方內部通訊(加密截取):雷震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各小組注意!目標車輛黑色奔馳G65,車牌海A·XG777!正沿環山公路向西瘋狂逃竄!疑攜帶重火力!重復,疑攜帶重火力!封堵三號、七號出口!務必在進入市區前攔截!允許必要武力!”
趙天麟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這些畫面,最終停留在那個瘋狂閃爍的紅色光點上。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兩口寒潭,映不出絲毫波瀾。只有微微抿緊的唇角,泄露出那被冰封在靈魂深處、此刻正劇烈翻騰的滔天恨意。
他抬起手,指尖在加密平板上看似隨意地劃過一道冰冷的軌跡。
環山公路上,生死時速!
“滴——滴——!”
刺耳的警報聲突然在G65駕駛艙內炸響!中控屏幕上,一個巨大的、不斷閃爍的紅色剎車故障圖標如同惡魔之眼,驟然亮起!
張嘯林瞳孔驟縮,心臟瞬間停跳!他幾乎是本能地狠狠一腳踩向剎車踏板!
空的!
踏板失去了所有阻力,如同踩進了一團虛無的棉花!車子沒有絲毫減速,反而在濕滑的路面上更加狂野地向前沖去!失控的速度帶來的失重感死死攫住了他!
“不——!!!”絕望的嘶吼沖破喉嚨!張嘯林目眥欲裂,瘋狂地拍打、猛踩那毫無反應的剎車!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后背,與窗外的暴雨一樣冰冷。是黑客!是暗影商會!他們像幽靈一樣侵入了這輛頂級防彈車的系統!如同他們當初對王少做的那樣!這是為他量身定制的死亡劇本!
前方,一個接近180度的致命發卡彎如同地獄的鐮刀,在雨幕中急速放大!彎道之外,是深不見底的漆黑懸崖!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張嘯林用盡全身力氣猛打方向盤,同時拼命去拉手剎!
嘎吱——!
輪胎在積水的路面上發出瀕死般的摩擦尖叫,巨大的離心力幾乎要將車子撕裂!車身劇烈地橫向擺動,車尾狠狠甩向懸崖方向!千鈞一發之際,失控的G65在懸崖邊緣堪堪扭過車頭,險之又險地擦著防護欄沖過了彎道!碎石和泥土被輪胎卷起,飛濺落入無底的深淵。
張嘯林劇烈喘息,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胸膛。然而,還沒等他劫后余生的冷汗流下——
“咻——!”
一聲極其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聲穿透雨幕!
一枚從高處盤旋的微型無人機射出的電磁脈沖彈,精準地命中了G65的車頂!
“滋啦——!”
車內所有的電子設備屏幕瞬間爆出刺眼的火花,隨即徹底陷入黑暗!包括那至關重要的轉向助力系統!
方向盤瞬間變得重如千鈞!張嘯林用盡吃奶的力氣,也只能勉強讓車子維持著扭曲的軌跡,在懸崖邊上跳著死亡的舞蹈。后方,三輛黑色越野車如同附骨之疽,再次咬了上來,車燈如同野獸冰冷的瞳孔。
徹底完了!張嘯林臉上最后一絲血色褪盡,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和對那個優雅身影刻骨的怨毒。他猛地抓起副駕駛的格洛克,搖下車窗,對著后方瘋狂扣動扳機!
“砰!砰!砰!”
槍口的火焰在雨夜中短暫閃爍,子彈打在追擊車輛的防彈引擎蓋上,濺起幾點火星,卻如同蚍蜉撼樹。
就在他打光最后一顆子彈的瞬間——
前方路面上,一個不起眼的金屬圓盤(無人機空投的磁吸式干擾器)驟然亮起幽藍的光芒!
嗡!
一股強大的、定向的電磁干擾脈沖猛地爆發!
G65剛剛依靠機械備份艱難維持的轉向系統,徹底癱瘓!方向盤如同焊死一般,紋絲不動!車子像一匹脫韁的瘋馬,帶著一往無前的絕望,咆哮著沖向彎道盡頭那單薄的、象征性的防護欄!
時間仿佛被拉長。
張嘯林扭曲的面孔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不甘,倒映在布滿雨水的擋風玻璃上。他最后看到的,是防護欄在車頭撞擊下如同紙片般撕裂、扭曲的景象。
然后,是急速下墜的失重感。
是無邊無際的、冰冷的黑暗。
是十年前,趙家莊園主臥里,趙父喉嚨被割開時噴濺出的、同樣溫熱的鮮血。
轟——!!!
懸崖之下,傳來沉悶而劇烈的爆炸聲。一團熾烈的火球翻滾著升起,短暫地撕裂了漆黑的雨夜,隨即被更狂暴的雨水吞沒。燃燒的殘骸散落在陡峭的巖壁和洶涌的海浪之間,濃煙滾滾,如同地獄敞開的門戶。
云頂觀景臺。
巨大的黑傘下,趙天麟緩緩抬起右手。管家無聲地遞上一個打開的銀質酒盒,里面靜靜躺著一支開啟的、1982年的羅曼尼·康帝,深紅的酒液在水晶瓶中如同凝固的血液。
趙天麟沒有拿酒杯。他直接握住了冰涼的瓶身。雨水順著他線條完美的下頜滴落,融入他黑色大衣的衣領。他向前一步,站到了觀景臺的最邊緣,腳下便是那吞噬了仇敵的深淵。
他微微傾斜瓶口。
深紅如血、價值連城的頂級佳釀,如同祭奠的瓊漿,從百米高空無聲地傾瀉而下,融入呼嘯的風雨,墜向懸崖下那團仍在燃燒的死亡之火。酒香被狂風瞬間撕碎,只余下冰冷的儀式感。
雨點打在他俊美無儔的臉上,他卻恍若未覺。深邃的眼眸倒映著下方那團跳躍的、代表毀滅的火光,瞳孔深處,是比這寒雨更刺骨的冰冷,以及一絲大仇得報卻無法填補的巨大空洞。
他身后,管家如磐石般靜立,黑傘隔絕了漫天風雨,卻隔絕不了那彌漫開來的、深入骨髓的孤寂與寒意。
數公里外,一個隱蔽的山坡觀測點。
蘇晚渾身濕透,凍得瑟瑟發抖,卻死死舉著手中的長焦相機,鏡頭透過狂暴的雨幕,牢牢鎖定在云頂觀景臺上那個模糊卻無比醒目的黑色身影上!
她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墜崖、爆炸,還有此刻懸崖之上那無聲的祭奠…一切都通過長焦鏡頭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視網膜上!
“咔嚓!咔嚓!咔嚓!”
她咬著牙,手指以最快的速度連續按下快門!相機忠實地記錄下這足以顛覆認知的一幕:
懸崖邊燃燒的汽車殘骸(遠景)。
觀景臺邊緣,趙天麟傾倒紅酒的側影(特寫)。
以及,最關鍵的一張——在趙天麟身后半步,那個撐傘的、如同融入陰影的管家,其半邊冷峻的側臉和挺拔如標槍的身姿!
冰冷的雨水混合著淚水流下臉頰。蘇晚知道,她拍到了魔鬼的真容,也拍到了魔鬼的使者。她猛地收起相機,如同受驚的兔子,轉身撲進身后泥濘的樹林,不顧一切地向著山下有信號的地方狂奔。她必須立刻把照片傳給雷震!趙天麟…他根本不是揮金如土的紈绔!他是導演死亡的復仇之神!
在她身后,懸崖之下,燃燒的殘骸中,一片被火焰燎烤得焦黑卷曲的紙片,在熱浪和風雨的裹挾下,詭異地飄飛而起。紙片一角,隱約可見一個被燒去大半的血紅色代號——“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