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后一抹橘紅色的晚霞戀戀不舍地沉入西山，小院里的白熾燈“啪”地亮起，驅散了漸濃的暮色。廚房里，灶火正旺，映著我專注的臉。鍋鏟與鐵鍋碰撞出清脆的聲響，濃郁的肉香混合著焦糖和香料的氣息，霸道地填滿了整個空間，甚至蓋過了院子里泥土和青草的清新。
“老頭子！過來學著點！”我扯著嗓子朝堂屋方向喊，手里動作不停，“今天剛在‘江湖食神’老李頭的視頻里偷師的紅燒肉秘方，讓你開開眼！”
爺爺聞著味兒就溜達了進來，背著手，像個監工似的站在我身后。他探著腦袋往鍋里瞅，看著那油亮紅潤的肉塊在醬汁里咕嘟咕嘟地翻滾冒泡，忍不住咂咂嘴：“嘖，小子，你這翻得也太斯文了！肉都要被你翻散架了！火候，火候懂不懂？讓我來，三下五除二就給你整得明明白白！”說著就作勢要搶我手里的鍋鏟。
“去去去！”我靈活地一扭身，用胳膊肘把他擋開，沒好氣地說，“邊兒上待著去！別添亂！等會兒出鍋，保證香得你舌頭都想吞下去！急什么？”我瞪了他一眼，手上卻更穩了，將白之力那精妙的控制力不自覺地用在了顛勺上，讓每一塊肉都均勻地裹上誘人的醬色。
爺爺被我懟得哼哼兩聲，也不真搶，背著手又溜達回堂屋門口。我眼角的余光瞥見他把那張小方桌搬到了當門（堂屋正對大門的位置），然后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大瓶冰鎮可樂。兩個厚實的玻璃杯“哐當”擺上桌，琥珀色的液體帶著歡快的氣泡汩汩注入杯中，在燈光下折射出誘人的光。他舒舒服服地往小馬扎上一坐，一手端起杯子愜意地嘬著，另一只手則熟練地在手機屏幕上劃拉著短視頻，時不時發出嘿嘿的笑聲。
沒過多久，廚房里的香氣達到了頂峰。我關掉爐火，深吸一口氣，那霸道的肉香仿佛帶著鉤子，直往人胃里鉆。我端起那口沉甸甸、還在滋滋作響的大鐵鍋，小心翼翼地走出廚房。鍋里的紅燒肉堆得像座油光發亮的小山，濃稠的醬汁包裹著顫巍巍、肥瘦相間的肉塊，熱氣騰騰。
“來了來了！小心燙！”我火急火燎地把鍋往桌子中間一放，滾燙的鍋底接觸桌面發出“滋啦”一聲輕響。我甩了甩被燙到的手指，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帶著點小得意，沖著還在刷手機的爺爺喊道：“開飯！老頭子，快！趁熱嘗嘗你孫子我的手藝！包好吃的呀！”
爺爺早就放下了手機，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鍋肉，喉結明顯滾動了一下。他抄起筷子，毫不猶豫地夾起一塊最是肥瘦合宜、顫巍巍幾乎要滴下醬汁的肉塊。也顧不上燙，直接塞進了嘴里。
“唔……”他腮幫子鼓動著，眼睛微微瞇起，細細咀嚼著。另一只手的大拇指下意識地翹了起來，對著我連連點頭，鼻腔里發出滿意的哼哼聲。好一會兒，他才戀戀不舍地將那口肉咽下去，長長舒了口氣，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贊許：“嚯！可以呀，你小子！這手活兒，硬是要得！”他拿起可樂杯又灌了一大口，沖我豎了個大拇指，“比你奶奶當年……咳，我是說，爺爺認可了！這紅燒肉，夠味！”
“嘿嘿，你看，我就說了吧？”得到認可的滿足感瞬間爆棚，我笑得見牙不見眼，也一屁股坐到小馬扎上。拿起筷子在桌沿上輕輕磕了磕，對準一塊肥嘟嘟的肉就夾了過去。塞進嘴里，那軟糯的肥肉入口即化，瘦的部分酥而不柴，濃郁的醬香瞬間在口腔炸開。我也忍不住瞇起眼，跟著點頭，含糊地發出滿足的喟嘆。咽下肉，我抓起自己的可樂杯，豪氣地朝爺爺一舉：“老頭子，為了這頓好的，碰一個！”
“干！”爺爺也來了興致，樂呵呵地舉杯。兩個玻璃杯在空中清脆地一碰，爺孫倆仰頭，將杯中冰爽的可樂一飲而盡，發出暢快的“哈”聲。
酒足飯飽（可樂足肉飽？），我一邊意猶未盡地夾著碗里最后幾塊肉，一邊看著爺爺滿足地摸著肚皮。忽然想到什么，我微微皺起眉，帶著點好奇和調侃問道：“哎，爺爺，我說…人家別家老頭兒，像你這么大年紀的，不都愛整兩口小酒嗎？怎么你就好這可樂、飲料這口兒啊？”
爺爺正用袖子抹了把油乎乎的嘴，聞言動作頓了一下。他抬眼看了看我，昏黃的燈光下，那雙看似渾濁的老眼里似乎掠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復雜情緒，快得像是錯覺。他嘿嘿一笑，語氣隨意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意味：“酒？誰說我不喜歡了？歸墟醉的滋味，老子比誰都清楚！只不過啊……”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我身上，聲音低沉了些，“在你小子跟前，少喝點好。看著你，比喝酒得勁兒。”
“昂？”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里琢磨著爺爺話里的意思，總覺得沒那么簡單。但看他不想多說，我也沒再追問，把最后一塊肉塞進了嘴里。
收拾完碗筷，夜已深沉。鄉村的夜晚格外寧靜，只有窗外偶爾幾聲蟲鳴。我仰面躺在自己的硬板床上，雙手枕在腦后，望著天花板。白天跑步的酣暢、紅燒肉的美味、爺爺那意味深長的話……各種思緒在腦海里翻騰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被那張明艷又帶著點“煩人”勁的臉占據了。
我摸出枕頭邊的手機，屏幕的光在黑暗中亮起。手指無意識地劃拉著，最終點開了那個備注為“煩人精”的頭像——蘇清寒。聊天框里還停留在下午那幾十條轟炸的末尾。我猶豫了一下，指尖在輸入框懸停片刻，最終還是敲下了兩個字：林墨：在？
>（附加一個叼著煙、故作深沉的表情包）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我心里莫名有點忐忑，又有點說不清的期待。這小娘們兒，看到消息又會怎么轟炸我呢？手機屏幕的光，映亮了我黑暗中微微上揚的嘴角和帶著點無奈的眼神。
消息發出去后，我隨手點開一個游戲直播，心不在焉地刷著，眼睛卻時不時瞟向屏幕頂端的微信圖標。手指無意識地在屏幕上滑動，心思早就飄到了城里的那個“煩人精”身上。她會回什么？是繼續吐槽還是又發一堆表情包？
沒過多久，手機頂部果然彈出了熟悉頭像的通知。我精神一振，手指飛快地往下一滑，直接點進了微信。
屏幕上跳出來蘇清寒的最新消息：
>蘇清寒：啊啊啊！累死本姑娘了！/(ㄒoㄒ)/~~
>蘇清寒：靈能班今天實戰考核，被那個冰塊臉老師訓得跟孫子似的！還得應付普通班那群嗡嗡嗡的蒼蠅…幸好明天周六！感覺今天這條命是周末給的！
看著她夸張的抱怨和那個眼淚汪汪的表情包，我忍不住嘴角彎了彎，手指敲擊屏幕：
>林墨：嘖，這就喊累了？我都吃完晚飯躺床上快發霉了（現在晚上快10點）。你這點強度，連我當年在歸墟村打基礎的熱身都不如。
消息剛發過去，手機屏幕瞬間被一個碩大的視頻通話請求占據！是蘇清寒！連個緩沖都沒有！
我愣了一下，指尖已經下意識地點了綠色的“接通”。
屏幕亮起，畫面瞬間被一張嬌艷欲滴的小臉占滿。蘇清寒顯然剛洗完澡，濕漉漉的火焰紅挑染發梢還滴著水珠，隨意地披在肩頭。她慵懶地窩在柔軟的沙發里，上半身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絲質的櫻桃紅小吊帶，露出精致的鎖骨和圓潤的肩頭，在柔和的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櫻粉色的瞳孔在屏幕里顯得格外明亮，此刻正帶著點小委屈，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她一眼就看到屏幕里我側躺在硬板床上的懶散樣子，小嘴立刻不滿地嘟了起來，像顆飽滿的櫻桃：“喂！林墨！你這什么態度嘛！人家累了一天找你訴苦，你倒好，躺得跟大爺似的！快給我打起精神來！”聲音又嬌又嗔，帶著水汽氤氳后的軟糯。
接著，她就像打開了話匣子，開始繪聲繪色地描述今天學校里遇到的“奇葩”事跡：哪個同學在控制火球時差點燒了老師胡子，哪個不開眼的男生又試圖用蹩腳的風系異能給她送情書結果糊了自己一臉……我雖然嘴上“嗯”、“哦”、“知道了”地應著，偶爾還吐槽她兩句“活該”或“笨死”，但目光卻一直沒離開屏幕，耐心地聽著她嘰嘰喳喳，看著她生動的表情，仿佛一天的疲憊都被她這鮮活勁兒沖淡了些。
說著說著，她秀氣的眉頭忽然擰了起來，語氣也帶上了真實的煩躁：“對了！氣死我了！最近放學路上老有幾個社會上的小混子堵我！穿得流里流氣的，嘴里還不干不凈！煩死了！明天我出門非得帶上我的‘流火’（她給紅纓槍起的名字），好好教訓教訓這群不長眼的家伙！”
我一聽，原本放松的神經瞬間繃緊，眉頭也鎖了起來，身體不自覺地坐直了些：“蘇清寒！你胡鬧什么！”我的語氣嚴肅起來，“你才多大？遇到這種事第一反應是報警！讓警察處理！你一個小姑娘家，拎著槍去跟社會混子硬碰硬？腦子被火烤糊了？”
屏幕那頭的蘇清寒卻是一臉的不以為意，甚至帶著點小傲嬌，赤瞳里火光一閃：“哎呀，怕什么嘛！這不還有你嗎？我的小——老——公——”她故意拖長了調子，聲音甜得發膩。
我臉一熱，立刻板起臉：“閉嘴！蘇清寒！跟你說多少遍了，別瞎叫！咱倆都還沒成年呢！”這稱呼每次都能讓我心跳漏半拍，又窘迫又…有點說不清的滋味。
“好吧好吧，不叫就不叫，假正經…”她撇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即又揚起臉，帶著狡黠的笑，“那你這么緊張干嘛？大老遠的，該不會真想連夜跑回來幫我打架吧？嘻嘻~”
我被她噎了一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但擔憂更甚：“你少嬉皮笑臉！我是擔心你！萬一那群人里藏著一兩個覺醒了垃圾異能的修煉敗類呢？陰溝里翻船怎么辦？”我了解蘇清寒的實力，但更明白暗箭難防的道理。
蘇清寒見我神色認真，也收斂了玩笑，櫻粉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自信的光芒：“安啦安啦！打不過我還跑不過嗎？我的‘流火七式’可不是白練的！再說了，”她忽然沖我做了個俏皮的鬼臉，吐了吐舌頭，“練了好幾年的紅纓槍，總得有點用武之地吧？總不能…總不能等你回來的時候，我還是打不過你，那豈不是又要被你欺負死？”說到最后，聲音低了下去，帶著點小小的不甘和…撒嬌？
看著她那副又傲嬌又有點依賴的樣子，我心里的火氣莫名就消了大半，忍不住失笑：“傻丫頭…”我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軟了，“怎么可能？哪有…哪有男孩兒會真舍得欺負自己心愛的女孩兒的？”話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感覺耳根有點發燙，趕緊移開了視線。
視頻里，蘇清寒的俏臉也瞬間飛起兩朵紅云，櫻唇微張，赤瞳亮晶晶地看著我，一時忘了接話。空氣中仿佛彌漫開一絲甜蜜又羞澀的沉默。
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地又聊了幾句日常，我看了一眼手機右上角的時間，不知不覺竟然快十點了！鄉村的夜晚格外寂靜，窗外只有蟲鳴。
“咳，”我清了清嗓子，打破那點旖旎的氣氛，對著屏幕說，“那啥…時候不早了，我這邊得睡了。明天還得早起…嗯…練功。”找了個蹩腳的理由。
蘇清寒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聞言乖巧地點點頭，聲音也輕柔了許多：“嗯…好。那…晚安，林墨。”
“晚安。”我低聲回應。
視頻通話結束的提示音響起，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我自己有些怔忪的臉。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窗外清晰的蟲鳴和我自己略快的心跳聲。
我甩甩頭，把手機插上充電線，屏幕徹底熄滅。仰面躺回硬邦邦的床上，閉上眼睛。腦海里卻不受控制地回放著剛才的畫面：她濕漉漉的頭發、薄薄吊帶下的肩線、嘟起的紅唇、做鬼臉時的俏皮、還有那句“小老公”和最后那句“晚安”的輕柔……
奇怪，明明剛才還覺得挺累的，這會兒精神卻有點莫名的亢奮。翻了個身，把臉埋進帶著陽光味道的枕頭里，試圖驅散那些畫面。不知過了多久，在窗外蟲鳴的協奏曲中，意識才終于沉入一片朦朧的黑暗，呼吸漸漸平穩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