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言情小说推荐_女生小说在线阅读 – 潇湘书院

首頁職海紅塵

第十章江湖之險坐收漁利

加入騰達車架以來,關文泓的工作整體運轉良好。錢會來以發指令的方式要求他討好孫瀅,次數多了,其意圖,他自然也就看明白了。他討厭、膩煩,可是,以他被動的性格他又能如何呢?他只能開導自己,作為打工人,老板的命令也是工作,只要沒跳出道德的范疇,他都可以服從。

孫瀅作為一名外貿從業者,銷售的職業性格積極、主動、善于進攻,在她身上體現的很到位。關文泓對接她的技術工作以來,她明顯感受到兩個人的關系在提升,她相信隨著接觸的日漸增多,關文泓會慢慢喜歡上自己。在某種程度上,她對錢會來是心懷感激的,他就像傳說中的月下老人,將她和關文泓兩個毫無瓜葛的男女牽到了一起,所以,在工作上,對錢會來提出的各種要求,她都會竭力滿足。

3月下旬,萬物復蘇、春意盎然,一年一度的北方自行車展覽會在天津召開。展會上外商、整車企業、零件商齊聚一堂,是三方兩兩接洽的大好時機,疫情期間,騰達車架業務蕭條業績堪憂,所以北方自行車展和上海國際自行車展他們均不參展。在行業上游浸淫多年,他們并不想錯失與客戶以及同行們零距離接觸的機會,為此,公司特意派出幾名代表前去觀展。

觀展當天,錢會來、技術黃國強、關文泓、孫瀅,還有銷售部一名員工,一行五人來到展會。黃國強和銷售部的男同事均是自行車行業的老從業者,一進展廳兩個人就一起組團,單獨逛展去了,甩下錢總、關文泓和孫瀅三個人。他們三個拿著公司的目錄冊和名片輾轉在數家規模不等風格各異的整車企業,向他們推薦自家的車架。

期間,錢會來遇見一些同行和舊相識,老朋友們見他身邊多出兩個年輕的面孔,他們大多會說:又添了兩名新兵,看來工廠運作的不錯!還會說:錢總的隊伍越來越年輕了。還有人把他拽到一邊兒問他:你們兩名新人從什么渠道招聘的?還是從哪個大廠挖來的?每當此時,錢會來會笑著回答:朋友送的。

他們一行五人觀了兩日展。錢會來平時談生意、跑客戶,業務主要涉外,關文泓和孫瀅從未如此長時間的親近過他。兩日下來,他們如同辦公室里的盆栽,放在戶外一經風吹雨打,全倒下了,累得叫苦不迭,唯獨錢會來一如既往沒有頹勢,貌似還多了幾分活力,這是他往年不曾有過的。

錢會來不像錢會斌那樣熱衷于書本知識,不清楚那些虛頭巴腦的書面詞匯,但他明白,有些東西可以提振人心,使人活力倍增。兩日來,他從外人口中接收到的話語多為肯定性質的褒義詞,這些正面詞匯轉化為正能量滋養著他。還有一點,他不能否認,有了孫瀅和關文泓的陪同,他的心情更加愉悅。長期浸泡在生意場上,頭腦里滿滿的生意經,孫瀅給予他的是全然不同的感受和體驗。

逛展后閑下來,錢會來猛然醒悟,他想,孫瀅既可以提升企業形象,還可以愉悅人心,為何不將她據為己有,而將她頻頻推向關文泓,將嘴邊的蛋糕施舍于人?

想法一旦成形,錢會來要采取行動了。

他以拓展國外客戶為由,讓孫瀅單獨陪他再觀展一天,同時,他還為后續制定了行動計劃。他決定,第一,據他觀察,關文泓對孫瀅并無覬覦之心,不會對自己構成威脅。但凡關文泓對孫瀅有半點非分之想,立馬辭掉他。第二,了斷孫瀅對關文泓的念想。要想辦法減少孫瀅和關文泓的工作接觸,不排除人工干預。第三,孫瀅對關文泓的念想不能徹底斷絕,萬一她看不到希望鬧辭職,麻煩就大了。

第三日,孫瀅盡管很累,還是爽利的答應了錢會來看似為公實則謀私的工作安排。觀展期間,孫瀅沒有令錢會來失望,如同前兩日,錢會來過的輕松且開心。

孫瀅對錢會來處處迎合,和錢會來對她寄予的期望,貌似疊合,實際上,兩個人各有各的小算盤。他們如同兩只飛往不同方位的箭,射向的是不同的靶子。

展會結束后,錢會來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他決定在辦公室養幾盆花,讓孫瀅日日為花做各種打理,以增加與她的接觸頻次。巧的是,此舉正中孫瀅的下懷,她本來就愛花花草草,每天花一刻鐘時間與花為伴,既可以頤養心神,還可以趁機在陽光下曬曬太陽。

孫瀅買來發財樹、天堂鳥、紅掌、蘆薈、文竹五種大小不等的花,將它們放在錢總辦公室內陽光直射的空地上,按益于觀賞的角度擺好。每日上午,10時過后陽光開始發力,孫瀅會停下手中的工作,來到錢總的辦公室給花澆水、剪枝、掃落葉。

在孫瀅眼中,錢會來是個十足的生意人,與他生意人身份錯位的異常舉動是在孫瀅的認知范圍外的,加之錢會來本身的不自信,更使得他對孫瀅的各種示好相對隱晦,因此,他的示好,孫瀅讀不出來,更談不上讀的懂。孫瀅每日打理花的時候興致勃勃情緒高漲,錢會來如果有事喊她,她會走到他身邊交談處置一下,然后,再回到花盆前繼續作業,打理完花,她會對錢總說聲再見,然后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如此往復。

小半個月后,錢會來向孫瀅發出的各種示好信號沒收到任何反饋,他心底的那束光,在現實面前漸漸黯淡了下來。

騰達車架的管材供應商胡總,是錢會來的生意圈中交往比較密切的朋友,錢會來經常隔三差五去他公司喝茶、聊天、談業務。近期,錢總拜訪胡總的頻次見少,胡總察覺到異常后為一探究竟,少有的光顧起了錢總的辦公室。幾次下來,胡總就有了答案。

一日上午,錢會來剛到司不久,胡總就過來了。11時過后,孫瀅來錢總辦公室給花澆水。胡總開口了,他說:“老錢,有件事我想聽聽你的看法。元宵節和我們玩牌的那個趙老板,生產鐵車架小件的那個,外界盛傳他有七個老婆。這事兒你怎么看?”

錢會來說:“互相成就,各取所需唄。不過,這事我沒聽說。”

胡總說:“你說這人干點什么不好,偏要干這種折壽的活兒,精氣神都被女人分走了。”

錢會來在一旁點頭表示同意。

胡總不失時機的追問:“你不會也想做這樣的人吧?”

錢會來說:“開玩笑。就算有那種想法,也得有那條件,我有嗎?”

胡總立即大聲的質問他:“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有條件,你就會那么做,是嗎?

錢會來還沒反應過來,胡總將茶杯朝茶幾的臺面用力一摔,隨即發出“哐”的一聲重響,他說:“老錢,我明確告訴你,你如果那樣,咱倆就絕交。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毀我們生意人的形象!”

不遠處正在打理花的孫瀅,聽聞響聲,才意識到胡總的話似乎與自己有點關系,她放下手中的工具默默離開了。

在孫瀅眼中,錢會來本身的資質雖遠不及“高大上”這樣的詞匯,但如果按商人的標準來衡量他,無疑,他是個合格的商人,他與生俱來的商人氣質如星光閃耀,令人稱羨!只是,亂象叢生的移動互聯網時代,互聯網世界里的亂象是其自帶屬性,它無可避免,而現實生活中人心的亂象,散發著浮躁和虛榮之氣,是享樂主義,是一種扭曲了的價值觀,它令人生厭,使人不忍直視。

錢會來原本正面的商人形象,在孫瀅眼中立即矮了幾分。

胡總說歸說,他離開后,錢會來一切依舊。此時此事,關文泓全然是個無辜的旁人,可是,他卻沒逃過錢會來對他漸起的嫉妒心。

一日清晨,錢會來到司后沒直接上樓,他拐向了一樓角落處的洗手間。樓梯和洗手間之間隔著一間樣品室,里面擺滿了車架樣品,因害怕磕碰,不方便做衛生的阿姨打掃,公司規定由技術部的員工輪替做衛生,一周一次。錢會來路過樣品室時,關文泓正在內部做衛生,里面的小會議桌上擺了一只美國進口的冰滴咖啡壺。做衛生的過程中,關文泓不小心用胳膊蹭了一下,咖啡壺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透過樣品室的玻璃墻,錢會來在外看得一清二楚。而關文泓面朝里,他不知外面有人。兩分鐘后,錢會來從洗手間出來,意外的發現,關文泓已經合上門走了。他打開樣品室,進去,發現咖啡壺的碎渣已被清理的干干凈凈,沒留半點痕跡。

他想,這小子,這么快就離開了?把一只價值千元的咖啡壺摔壞,就這么悄無聲息的走了?明擺著是想隱瞞事實嘛!”

回辦公室后,他打電話讓關文泓上樓找他。關文泓上去后,錢會來問了他幾件工作上的事情,關文泓一一作答后,并未提及咖啡壺的事。

關文泓離開后,錢會來立即打內線電話給錢副總,他問:“關文泓把會議室的咖啡壺摔爛了,你有聽說嗎?”

錢副總說:“沒有。爛了就再買把新的。”

錢總說:“我剛才親眼看見他打碎的,他至少應該向上面的人交待一下,對吧。他可到好,也不言語一聲,還把碎渣清的干干凈凈,怎么,想毀尸滅跡嗎?”

錢副總說:“他不清理干凈,難道還要等其他人踩上去,出點人身事故?”

錢會來沒有和錢副總繼續探討,他掛完電話,在工作群里通知辦公室全體人員,半小時后在會議室開會。

半小時后,辦公室人員齊聚會議室,錢會來開始訓話:“今天把大家召集過來,有件事想問問大家。明天有客戶來訪,我想用一樓樣品室的冰滴咖啡壺做咖啡,”

話到此處,錢會來故意停頓幾秒鐘,他想看看關文泓是否會借機把打碎咖啡壺的事主動交代給大家。

會議桌上鴉雀無聲,沒有聲響。

錢會來接著說:“我找遍了樣品室,始終沒找著。我想問問,有誰看見過?”

錢會來話音剛落,錢副總立馬插一句:“一會兒讓司機出去再買把新的回來,不耽誤明天用就行了。”

錢會來說:“我當然知道可以買新的。我現在就想知道,原先那把壺哪兒去了?”

這時,關文泓開口了,他說:“早上我做衛生時,不小心把壺打碎了。”

錢會來有些暗自得意,他接著關文泓的話說:“我看到了,我剛好路過。我就等著你這句話呢!壺其實花不了幾個錢,但你最起碼應該向我、錢副總或者你的部門經理交待一聲吧?”

關文泓說:“不是,我...”

錢會來說:“不是什么?如果我不開這個會,這件事就這么悄無聲息的過去了?壺就這么消失了?”

關文泓解釋:“早上我離開樣品室時,不小心把咖啡壺推在地上,打碎了,我清理完后才離開,然后,我立即在網上下單買了把一模一樣的。”

錢會來以為關文泓想清理現場逃脫責任,誰料是他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過來將齷齪的帽子扣在了自己頭上。

錢會來有些發窘,現場僵持了幾秒。他轉念又想,這家伙的話可信嗎?

關文泓見錢總仍面露疑惑,他用手機登錄電商平臺,將訂單明細亮給他。下單時間是40分鐘前,壺的價格890元。

錢會來一時窘迫的僵坐在會議室的椅子上,有些手足無措。

錢會斌半為錢會來解圍,半為自己解氣的訓斥道:“像話嗎?每天凈搞些烏七八糟的事。以后,孫瀅不需要天天去錢總的辦公室澆花,隔三差五打理一下就行。”

現場鴉雀無聲,眾人都是一副看笑話的不自然神情。錢會來窘迫的坐在椅子上,沒再發表意見。

錢副總見錢會來沒反駁,便大聲的喊了句:“散會。”然后領先出了會議室的門。

澆花一事,明面上還保留著,實際等同于被撤銷。錢會來邀孫瀅費時費力澆花,也沒澆出任何名堂來,錢副總適時給錢會來找了個臺階,錢會來利索的順著臺階下了。

正午時分,零星散落在飯店不同區域的幾桌客人,一掃工作日低峰時段的蕭條,為飯店帶來了一絲生氣。客桌相距較遠,食客們的交談聲在所落座位的上空飄游,偌大的餐廳少了幾分用餐時該有的喧鬧,氣氛凝重且壓抑。錢總、錢副總和孫瀅正在陪同一位土耳其客戶的中國代理商用餐。

土耳其客戶Evan在當地有家自行車組裝廠,部分零件如車架、前叉等需要從中國進口。疫情期間客戶無法進入中國,他們全權委托其在廣州的代理公司星河貿易,由星河貿易派人親臨車架廠推進訂單。

在等候上菜的間歇,星河貿易的Frank李先生說:“孫瀅離開亨通加入你司,客戶Evan愿意隨孫瀅一起過來。生產時,還請錢總和錢副總盯緊焊接、烤漆等關鍵環節,把好質量關,剛開始合作,盡量少出問題、不出問題,為我們以后的合作打個好基礎。”

錢副總說:“請您放心。疫情期間,我們會花雙倍的努力來確保訂單的質量。請問你們的訂單量是多少?”

Frank說:“訂單包含8款鋁車架,每款車架5千臺。每款鋁車架的頭管和中管處都要求平焊。注意,只有這兩處平焊,勾爪和五通處不平焊,平焊容易讓金屬在二次高溫后產生金屬疲勞,硬度發生變化,從而產生應力缺口。這一點,你們車架廠最清楚。”

錢會來說:“訂單的量不錯。您放心,我們工廠嚴格按照我們雙方確認好的圖紙進行生產,不會有問題的。下午上班后,由孫瀅帶您參觀一下生產車間”。

孫瀅當即向錢會來請示,她說:“下午給Frank報價,會涉及到技術問題,希望由技術一起陪同。Frank想買鐵車架,明天上午我帶他去拜訪一下來工廠時路過的那家鐵車架廠,到時候同樣會涉及到技術細節,也希望技術能出面陪同。”

錢會來說:“好,今天下午由關文泓為你們做技術指導。明天帶客戶出去,上午半天夠用嗎?”

孫瀅說:“要看情況,如果上午談不成合作,下午,我們將轉戰另一家鐵車架廠”

錢會來說:“明天具體由哪名技術陪同,我回工廠再做安排。”

孫瀅的眼睛張開很大,她不解的問:“我的配套技術是關文泓,為什么還要再做安排?”

錢會來沒有理睬她。

菜陸續上齊了,外加三瓶啤酒,一瓶紅酒,他們沒過多閑談,飯吃的像是工作餐,因為下午還有大量的工作在等他們完成。

回司后,孫瀅將星河貿易的李先生送到休息室去午休。回辦公室時路過茶水間,她看見負責后勤的謝大姐在那里,就走了過去。

謝大姐年齡50歲上下,與孫瀅的媽媽年紀相仿。謝大姐性情隨和,長的慈眉善目,平時碰面時,總會找孫瀅聊上幾句,孫瀅也喜歡和她聊天。

謝大姐在用抺布清潔茶水間的玻璃茶幾,因為用力過猛臉上滲出了一層汗珠。孫瀅說:“謝姨,網上有視頻說,面部出汗,汗落之后,最好用濕巾擦干凈,否則,汗液里的油脂和污垢會堵塞面部的毛孔。”

謝大姐說:“我女兒和你一樣,愛關注一些護膚方面的知識。對了,你們剛才帶出去吃飯的客戶,準備給工廠下多少訂單?疫情期間有客戶愿意和我們談合作,就已經很不錯了。”

孫瀅說:“客戶的訂單通常放在兩家工廠生產。給我的部分是4萬支車架,這是我在亨通工廠時的訂單量。客人和我們騰達剛開始合作,還不穩定,目前計劃只下單1.6萬支,剩余的2.4萬支先放在另一家工廠做,合作3年穩定后,會將轉移走的部分再轉移回來。總之,為規避風險,客戶不會將訂單只放在一家,合作初期,訂單的量也不會大。”

謝大姐問:“這么說,客戶當下只準備將40%的訂單放在我們工廠?”

孫瀅說:“是的。感覺客戶對錢副總比較認可,好像不怎么喜歡錢總。如果錢副總不在場,客人都不見得會和我們合作。”

孫瀅拿起放在柜臺上的米色太陽帽,準備扭身要走。謝大姐說:“這頂帽子挺好看。”

孫瀅說:“這是我們周末聚會時發的禮品。”

謝大姐問:“什么性質的聚會?”

孫瀅說:“是一個微信公眾號博主辦的線下聚會,我經常去參加,這頂帽子是他們送的。”

謝大姐說:“常聽我女兒談到什么大V,UP主,現在又是一個新詞“博主”,這就是所謂的兩代人、三代人之間的代溝。”

孫瀅拿起帽子,邊走邊說:“您人生經驗豐富,我呢,年輕,掌握的社會潮流多,我們以后多交流。”

下午,孫瀅領客人參觀了車間,然后在一樓的樣品室給客戶報價,關文泓在旁輔助做些技術支持。

騰達出貨給本市一家自行車外銷工廠的車架出了質量問題,錢副總來找錢總,他說:“明天要去整車廠為車架的質量問題開會,這是個不錯的學習機會,除了品管,我還想帶一名技術過去。黃國強手頭有重要任務脫不開身,我準備帶郭鵬飛與我一同前往。”

錢總說:“調換一下,你帶關文泓去,我安排郭鵬飛陪孫瀅和客戶。”

錢副總說:“關文泓是孫瀅的配套技術,你把他派給我,不太好吧?”

錢總說:“啥配套不配套的。她們去鐵車架廠談業務,那邊本身就有技術,還需要我們帶技術?她就是想和關文泓在私底下多接觸。關文泓是公司的資產,不是專供她個人支配的。我看,孫瀅純粹是剃頭刀子一頭熱,就算關文泓和她情投意合,在我的地盤兒談戀愛,那也得經過我的同意才行.......”

次日上午,孫瀅氣呼呼的帶著Frank和郭鵬飛走了。

上午10時剛過,后勤的謝大姐來到錢會來的辦公室打理孫瀅不再日日澆水的那幾盆花。錢會來坐在老板椅上,手里把玩著一串崖柏手串,邊轉手串邊做思考狀。

謝大姐不小心將鏟土的鏟子掉在了地上,鏟子哐啷作響,她立即道歉說:“對不起錢總,打斷您思路了。”

錢總說:“沒事,你弄你的。和我就不用這么客氣了吧?”

謝大姐說:“昨天孫瀅和我閑聊時說了些和客戶相關的話,不知現在當講不當講?”

錢總說:“謝大姐,只要您想講,就方便講。快說來聽聽。”

謝大姐說:“車間里流傳說,孫瀅帶來一個年訂單量好幾萬的大客戶,可孫瀅昨天告訴我,這客戶的單量當下只有1萬6千支,剛開始合作不穩定,要穩幾年,量才能上來。”

錢總說:“客戶昨天告訴我的是4萬支,這差的也太遠了。還穩定幾年以后?她孫瀅能在我這兒干多久還不好說。就單說澆花這件事吧,她干的行嗎?她干的不行,我不立馬就撤了她嘛!”

謝大姐說:“孫瀅還說,客戶比較喜歡錢副總。”

錢會來一臉不屑的說:“信口開河,甭理她。她以為她很受歡迎?就算有客戶鐵定跟著她,沒有工廠,她照樣做不出來。離了工廠,她算什么?屁都不是。”

謝大姐不再說話。頓了頓,錢總又問:“她還說了什么?”

“她還說,她周末,”話脫口而出,謝大姐才意識到,可能是年齡大了的緣故,腦子不太中用,腦子總比嘴巴慢半拍,經常惹禍。周末是私人時間,她本不應該提的。

“她周末怎么了?”錢會來看著謝大姐,等她回答。

謝大姐一副不愿多談的樣子。

錢會來想問話,問不到,便立即換了一副態度,他說:“你去一樓給我搬兩桶純凈水上來,在路上想一想,想起來再告訴我。”

謝大姐累的氣喘吁吁,在一樓往肩膀上扛水的時候差點閃了腰,樓上樓下兩趟下來,腿關節累的直響。

她把兩桶水搬在飲水機前放好,對錢總說:“孫瀅說,她周末常常去參加一個微信博主辦的聚會。”

“哪方面的博主?她是不是在私底下找男朋友?”

謝大姐說:“我問了,她沒告訴我。”

錢會來說:“你明天和她聊天時問問清楚。另外,一個外國客戶單獨買了些車架的后勾爪,后勾爪不在我們可直接出口的商品范圍內,是車架的配件,首次出貨,商檢局要來工廠核驗實物,暫定在4月中旬,到時候,我就不出面了,你一定要在場,你這張臉比我這張臉看起來更正派,錢副總一個人忙不過來,你和他一起招待商檢局的人。”

謝大姐說:“好的。”

正如錢會來所言,鐵車架廠有技術接待孫瀅和客戶。郭鵬飛正好偷得一樂,跑去車間看鐵車架焊接了。鋁合金車架和鐵車架焊前準備不一樣,焊接工藝有差異,焊接手法也有所不同。

郭鵬飛正在車間轉悠時,接到了錢總的電話。

錢總說:“小郭,這客戶訂單量太小,這活兒我們不樂意接。你在那邊不忙的話,就先回來吧。留下孫瀅陪著客戶就行了。”

郭鵬飛說:“這邊有技術招待他們,確實沒我什么事,我這就回去

郭鵬飛沒有車回去,聽說半個小時后孫瀅和客戶就要結束,便留下來等他們。

時刻接近中午11點時,孫瀅和Frank參觀完了工廠,并與工廠的負責人有了初步交涉,他們拿了工廠的目錄冊,拍了一些車架照片,就準備回去了。孫瀅載著客戶和郭鵬飛,開車一同回了工廠。

回到工廠后,錢總將孫瀅喊到辦公室。他說:“孫瀅,現在烤漆費漲的厲害,昨天報給Frank的價格其實是虧損的,將每款架子的售價加進2美金烤漆費,再另加1美金人工費,這樣的話,每款架子加3美金。”

孫瀅將加完3美金的報價更新給Frank,Frank收到新價格后,臉色即刻由晴轉陰,愣在原地半天沒吱聲。后來他說:“昨天你報出的價格本來就比去年亨通的價格高出1美金,我想疫情期間原材料漲價,我勉強接受。現在你們又加3美金,一臺車架才多少錢?你們連最基本的合作誠意都沒有。”

孫瀅說:“在亨通時售價是基于4萬臺的,現在是基于1.2萬臺的,能一樣嗎?”

Frank說:“好,你既然說加價是因為訂單量減少,我現在寫封郵件讓亨通車架的陳老板報個價,數量還是1.2萬臺,看看他們報多少。”

Frank隨即把詢價發給了亨通車架的陳總,數量為1.2萬臺,并在郵件標題的最后加了個“急”字和三個感嘆號。

午餐時間,Frank拒絕去食堂與錢總、錢副總一起進餐,孫瀅讓食堂阿姨將飯端到樣品室,兩個人在樣品室用的餐。

中國下午2點是土耳其的上午9點,Frank收到一封土耳其客人Evan的郵件。Evan顯然不知道Frank日前在騰達車架受了冷遇,他在郵件里羅列出好幾項要求,均需要工廠配合。第一項,讓Frank幫他拍一下騰達工廠車間的視頻,第二項,發一下騰達的電子產品目錄冊,第三項,將騰達車架當前最暢銷的幾款車架的照片和配置發給Evan。

正常情況下,Frank會將Evan的郵件轉發給孫瀅,由孫瀅找相關部門要資料,拿到資料后,再回復給Frank,由于孫瀅在陪Frank,無法抽身,孫瀅請求郭鵬飛幫她去找相關部門要郵件里要求的資料,郭鵬飛欣然答應了。孫瀅要求Frank,轉發她郵件時抄送給郭鵬飛。Frank將英文的原郵件直接轉發給了孫瀅和郭鵬飛。郭鵬飛不懂英文,孫瀅口頭翻譯給他,郭鵬飛用手寫在紙條上,去找資料了。

由于Frank在郵件里催的很急,亨通車架很快將價格報了過來,郵件是用英文回的,便于Frank直接轉發給國外。郵件的最后用中文寫了一句:“李兄Frank,鑒于疫情期間原材料漲價,同時訂單數量減少,每款車架在去年價格的基礎上漲價$2,望諒解!期待早日收到您的訂單。”

看完郵件,Frank心里已經有了下一步去向。

片刻過后,郭鵬飛拿著要到的資料來到樣品室,資料全齊了,按文件夾分類裝在U盤里。前兩項公司有現成的,第三項是他向黃國強要到的目前最暢銷的車架圖片和英文配置表。

Frank先草草的看了一遍資料,他問:“郭工,你們當前只有一款暢銷車架?”

郭鵬飛說:“肯定不止一款。”

Frank說:“你U盤里只有一款。”

郭鵬飛說:“你們要最暢銷的車架,沒說要幾款啊。我以為只要最暢銷的。

Frank說:“郵件里要求的是最暢銷的幾款車架,不是最暢銷的車架。”

郭鵬飛抱怨說:“你們轉發郵件時,本來可以翻譯一下給我的,中文讓我自己寫,出了問題算誰的?你們貿易公司也是中國人,不寫中文,跩英文干什么?”

Frank說:“郵件用英文寫,是因為老外要看,方便工作而已。就幾張照片和配置表,去找同事要一下,拿來不就完事了嗎?”

郭鵬飛說:“老外要看,我同樣也要看,你考慮過我嗎?你說的很輕松,可現實情況是,暢銷車架不是全都有實物或現成照片,我要先去車間找,找不找得到,不一定,即使找到,還要再拍照,這一趟下來至少要半個小時,甚至一、兩個小時都有可能。并不是你說一句話那么簡單。”

Frank將身子轉向孫瀅,說:“孫瀅,就這么一點活兒,怎么這么難?”

郭鵬飛說:“你們張張嘴,我們跑斷腿。不是我多事,是您不了解工廠的運作方式,把事情想的簡單了。”

Frank沒有說話,而是用不解的眼神看向郭鵬飛。

郭鵬飛說:“不要那樣看我。不能及時拿到工廠的資料時,你們不去了解原因就直接下結論,說工廠不配合,抱怨工廠不給力,事實上,我們付出了勞動,非常希望能得到你們的肯定。你們花大量時間去服務老外,你們花時間了解過工廠在運營當中的各種細節嗎?偏見、誤會,這正是貿易公司和許多工廠合作不好的原因所在。”

郭鵬飛幫孫瀅把她平時想向客戶倒的苦水倒出一大半,孫瀅內心有一絲竊喜,為了小謝一下郭鵬飛,她坐在旁邊故意閉口不言。

Frank仔細揣磨一下郭鵬飛的話,他想,可能的確有幾分道理吧。他看孫瀅在旁邊干坐著不幫腔,只好自找臺階下。他說:“我今天也夠倒霉的,早上酒店意外斷電沒有熱水,很不方便,酒店是五星級的,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剛好我的電動牙刷還沒電了,酒店的早餐也不好吃,奶酪和紅酒都沒有,搞的心情一整天都不爽,剛才說話的語氣不太好,算我錯了。”

郭鵬飛沒再用教育的口吻同Frank繼續理論,去其它部門找另外幾款暢銷車架了。

Frank暗自告誡自己:后續一定要和Evan一起努力把訂單量做上來,沒有大單,是客戶又怎么樣?毫無存在感。和工廠說句話都得小心翼翼,被工廠隨意拿捏不說,還要容忍他們發泄階級仇,再甚些,民族恨都要搬出來了。搞定供應商,真是一門不淺的學問,以后得多做做這方面的功課。

趁孫瀅不注意,Frank將亨通車架陳總發來的報價轉給了土耳其的Evan。

晚上,將Frank送回酒店后不久,孫瀅收到了他發來的微信消息:“孫小姐,你們工廠報價過高,抱歉,今年無緣與你們合作了。”

次日上午,Frank被亨通車架接走,孫瀅接連兩日的忙碌,一切歸零,幾天的努力全泡了湯。

上午一早,孫瀅在歸置樣品室時又碰見謝大姐。謝大姐走向前問她:“孫瀅,你周未參加的是什么聚會,方便了解一下嗎?看了你的遮陽帽,我是好奇心大發。”

孫瀅說:“是一個外貿公眾號博主在線下辦的聚會,通常每月一次,下次再碰上帽子,我幫您領一個。”

孫瀅所謂的公眾號博主是一個很厲害的外貿SOHO,每年的營業額能趕超一個中型外貿工廠。

上午10時,孫瀅想起好幾日沒有澆花了,她放下手頭的工作,往錢總的辦公室走去。

錢會來辦公室的油漆棕色木門因年久變形,需要很用力才能磕嚴,顯然,剛剛進入的人沒有把門完全碰上。透過僅存的一絲縫隙,孫瀅聽見屋內有人在講話,是謝大姐的聲音。

她駐足細聽,里面傳來聲音:“應該不是男女交友的,她說是外貿博主舉辦的活動。”

孫瀅的頭有些暈,懷疑是自己幻聽,就把耳朵貼的更近了些。謝大姐講話的口吻,親切的和錢總像是一家人:“或許這活動對她的工作有幫助吧。”

仿佛一根粗重的木頭砸向孫瀅的腦袋,一陣眩暈襲擊了她,她扭身往后退,用微微發顫的右手扶住樓梯的欄桿,步履輕盈且快速向樓下走去。她回到辦公室,呆坐在工位上久久不能平靜。片刻后,她回過神來,兩張面孔浮現在她的眼前,一張是錢會來那張被完全商業化了的臉,帶著幾分狂野。另一張面孔,謝大姐微微笑著,善意滿滿,純情淡然。一連串疑惑脹的她腦袋發蒙,對人性的拷問反復折磨著她,各種詞匯在她腦海里翻滾:人設、替身......

牛一芯 · 作家說

上起點讀書支持我,看最新更新 下載App
推薦
舉報
主站蜘蛛池模板: 嫩江县| 镇安县| 尼木县| 黄平县| 阜新市| 屏山县| 万荣县| 砀山县| 东乡族自治县| 望城县| 新源县| 长海县| 营口市| 安徽省| 广昌县| 娄底市| 阳春市| 新宁县| 镇平县| 广州市| 深州市| 尉犁县| 获嘉县| 沁阳市| 宁河县| 台中市| 伊金霍洛旗| 丽水市| 方正县| 晋州市| 正定县| 西充县| 缙云县| 会理县| 宝山区| 青河县| 湖州市| 绵阳市| 沧州市| 株洲市| 北海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