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課的瑯瑯書聲里，夏梔盯著數(shù)學(xué)錯題本，筆尖懸在半空遲遲沒落下。昨天江熠幫她解的那道解析幾何題，步驟清晰得像教科書，可她對著答案反推，還是卡在第二步。

后座傳來紙張翻動的輕響。她悄悄回頭，江熠正低頭刷題，晨光透過窗欞，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陰影。他的右手纏著創(chuàng)可貼，是昨晚她給包的——粉色帶小熊圖案的，林曉冉送的存貨，當(dāng)時急著用沒多想，現(xiàn)在看他手腕上露出的一角，竟有點莫名的別扭。

“喂。”她轉(zhuǎn)過去，聲音壓得像蚊子哼，“這步……輔助線為什么要這么畫？”

江熠抬眸，視線落在她攤開的錯題本上。他的睫毛很長，垂下來時能遮住眼底的情緒，只露出冷白的側(cè)臉。夏梔忽然注意到，他的校服袖口磨破了邊，露出里面洗得發(fā)白的秋衣。

“你看這里。”他沒拿筆，屈起指節(jié)，輕輕敲在圖上的焦點處，“橢圓的焦點弦性質(zhì)，輔助線不連這里，參數(shù)方程沒法設(shè)。”

他的聲音比平時低，帶著點沒睡醒的沙啞，呼吸間有淡淡的薄荷味——大概是含了薄荷糖，她記得便利店夜班常賣這種，提神。

夏梔“哦”了一聲，低頭假裝記筆記，耳朵卻有點發(fā)燙。他剛才的指尖離她的本子很近，幾乎要碰到她的手，那點微涼的觸感，像電流似的竄上來。

“謝謝。”她把錯題本往回拉了拉，想轉(zhuǎn)回去，卻被他叫住。

“等等。”江熠從筆袋里抽出一支黑筆，“這里，你設(shè)的變量錯了。”

他接過她的本子，俯身過來。距離驟然拉近，夏梔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著剛才的薄荷味，意外地清爽。他的筆尖在紙上劃過，留下清晰的字跡，比她的娟秀多了幾分利落。

“設(shè)x為參數(shù)會簡單點。”他圈出錯誤的變量，旁邊補(bǔ)了一行小字：“下次畫個草圖，別硬算。”

夏梔看著那行小字，忽然想起昨晚他喝粥時的樣子。當(dāng)時他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淺影，勺柄被他握得很緊，指節(jié)泛白，卻沒灑出一滴粥。

“給。”他把本子遞回來，指尖不經(jīng)意碰到她的手背，像碰了團(tuán)棉花，飛快縮了回去。

“謝啦。”夏梔把本子抱在懷里，轉(zhuǎn)身時差點撞到桌腿，林曉冉在旁邊看得偷笑，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擠眉弄眼地比了個“心”的口型。

她紅著臉瞪回去，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撓了一下。

午休時，夏梔去食堂打飯，遠(yuǎn)遠(yuǎn)看見江熠站在角落，手里捏著兩個白面饅頭。他沒買菜，就著免費的咸菜，一口一口吃得很慢。

她端著餐盤走過去，把半份糖醋排骨往他面前一推：“我媽今天做多了，我吃不完。”

江熠抬頭看她，眼神里帶著慣有的疏離：“不用。”

“別浪費啊。”夏梔拉開椅子坐下，夾起一塊排骨塞進(jìn)嘴里，含糊不清地說，“老師說糧食不能剩，你幫我解決點。”

她故意吃得很香，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他捏著饅頭的手緊了緊。周圍有同學(xué)看過來，竊竊私語的聲音像蚊子嗡嗡。她知道他們在說什么——成績墊底的“小太陽”，總往孤僻的年級第一跟前湊，太奇怪了。

江熠沉默了幾秒，忽然拿起筷子，夾走了一塊排骨。

夏梔心里偷偷松了口氣，剛想再說點什么，他卻從口袋里摸出一顆糖，放在她餐盤邊。

是薄荷糖，透明的糖紙在陽光下閃著光。

“謝禮。”他說完，低頭啃起饅頭，耳根卻悄悄泛起一點紅。

夏梔捏起那顆糖，糖紙脆脆的響聲里，她忽然覺得，今天的陽光好像比往常更暖一點。

下午自習(xí)課，她翻開錯題本，發(fā)現(xiàn)江熠補(bǔ)的那行小字旁邊，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簡筆畫——一顆歪歪扭扭的太陽，用紅筆涂了色，像剛從云層里鉆出來。

她忍不住笑出聲，林曉冉湊過來一看，驚得差點叫出來：“這、這是江熠畫的？”

夏梔慌忙合上本子，臉頰發(fā)燙，卻在心里悄悄把那顆薄荷糖的糖紙，夾進(jìn)了錯題本的最后一頁。

窗外的蟬鳴又開始了，比昨天更響亮些。她偷偷往后看，江熠還在刷題，只是握著筆的手指，好像沒那么緊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