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臺的喧囂被厚重的幕布擋在外面，只剩下隱約的鼓點和歡呼。夏梔把吉他背帶卸下來，指尖碰到指腹上的繭子，是這陣子反復(fù)練習(xí)磨出來的，有點疼，卻帶著種踏實的暖意。

“剛才在臺上，你手抖了沒？”她側(cè)頭看江熠，他正低頭調(diào)整麥克風(fēng)線，耳尖還泛著紅。

江熠咳了一聲，假裝整理衣領(lǐng)：“沒有。”可嘴角繃不住的笑意，早就暴露了他的緊張。

夏梔忍不住笑出聲：“我看到了，你彈分解和弦的時候，手指在琴弦上滑了一下。”

“那是……故意的裝飾音。”江熠嘴硬，卻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遍。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指尖還停在她發(fā)尾，兩人都愣了一下。

空氣里忽然彌漫開一絲微妙的沉默。后臺的燈光是暖黃色的，照在江熠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夏梔想起剛才在臺上，唱到副歌最高音時，她下意識朝他看了一眼，正好撞上他望過來的目光——那里面有緊張，有鼓勵，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像此刻后臺角落里那盞沒擰亮的落地?zé)簦林蝗﹄鼥V的光暈。

“那個……”趙宇又湊了過來，手里拿著兩瓶礦泉水，臉頰紅撲撲的，“剛班主任說，你們的節(jié)目可能要評上‘最佳風(fēng)采獎’呢。我剛才跟班里同學(xué)道歉了，他們都挺不好意思的，說放學(xué)請你們?nèi)コ员鳌！?/p>

江熠接過水，擰開遞給夏梔，自己又開了一瓶：“不用了，大家喜歡就好。”

“得去啊！”趙宇急了，撓著后腦勺，“之前是我們不對，總覺得慢歌沒意思，沒想到……反正就是挺打臉的。”他說著自己先笑了，“而且，我聽文藝委員說，校長剛才都夸你們‘有青春的味道’呢。”

夏梔抿了口礦泉水，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住心里的熱。她想起這陣子放學(xué)后的音樂教室：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投在琴鍵上，江熠總愛把譜子放得離她很近，肩膀時不時碰到一起；她彈錯和弦時，他會故意彈一個更離譜的音，逗得她笑到肚子疼；有天傍晚突然下雨，兩人擠在一把傘下跑回教學(xué)樓，他的半邊肩膀都濕透了，卻只顧著把她的吉他包往懷里摟。

這些細碎的瞬間，像一顆顆散落在時光里的音符，此刻突然被串成了旋律。

“對了，”夏梔忽然想起什么，從校服口袋里掏出個東西，“這個給你。”

是顆用玻璃糖紙包著的水果糖，橘子味的。江熠愣了一下，接過來時，指尖碰到她的指甲蓋，溫溫的。

“上次你說練歌嗓子疼，”夏梔別開臉，看著后臺墻上貼滿的節(jié)目單，“我媽說橘子糖潤喉。”

其實是她特意繞到學(xué)校門口的小賣部，挑了好久才選的——她記得江熠不愛吃太甜的，這種水果糖酸甜度剛好。

江熠捏著那顆糖，糖紙在燈光下閃閃的。他忽然想起高一那年，夏梔在物理課上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緊張得說不出話，他偷偷從課桌底下塞給她的，也是這樣一顆橘子糖。

“謝了。”他把糖放進自己校服口袋，指尖碰到里面一個硬硬的東西——是片銀杏葉，上周打掃音樂教室時撿到的，被他夾在物理筆記本里，剛才上臺前特意揣在了口袋里。

這時，廣播里傳來主持人報幕的聲音，下一個節(jié)目是隔壁班的街舞，音樂聲瞬間炸了起來。趙宇拍了拍兩人的肩膀：“我先回去了，你們一會兒結(jié)束了記得來班里集合啊！”

幕布被風(fēng)吹得輕輕晃動，露出外面一片璀璨的燈光。江熠忽然開口，聲音蓋過遠處的音樂：“夏梔，周末有空嗎？”

夏梔轉(zhuǎn)頭看他：“怎么了？”

“我家附近有個唱片店，”江熠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有張披頭士的黑膠，上次沒買到，老板說周末會補貨。”

他沒說的是，那張黑膠是夏梔在練歌時提過的，說她爸爸年輕時收藏過，后來弄丟了。

夏梔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吉他弦被輕輕撥了一下。她看著江熠眼里的期待，又想起剛才在臺上交織的目光，想起音樂教室里的夕陽，想起此刻口袋里還殘留著的糖紙溫度。

“好啊。”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輕快得像踩著音符，“幾點？”

江熠笑了，眼尾的痣在暖黃的燈光下格外清晰：“下午兩點，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后臺外的歡呼聲浪一陣高過一陣，可夏梔覺得，自己能清晰地聽見，有什么東西正在心里悄悄發(fā)芽——就像文化節(jié)這陣子，音樂教室窗臺上那盆被遺忘的薄荷，在無人在意的角落，悄悄抽出了新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