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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弦寄漂泊信

第十四章:《表哥的鬼點子》

阮清弦的古箏弦忽然蹦出個跳脫的音,像極了小時候表哥用彈弓打鳥時,皮筋崩斷的脆響。她望著墻上掛著的舊彈弓——是去年回老家時,表哥找出來送她的,木叉上的皮筋早就硬了,卻還能看出當年被摩挲得發亮的痕跡。

那時候表哥總愛往山上跑,褲兜里揣著彈弓,背上背簍里裝著割草刀,見了誰都咧嘴笑,露出顆豁了口的門牙——是掏鳥窩時被老鴰啄的。阿姐比表哥小兩歲,總像條小尾巴跟在后面,表哥說東她不往西,哪怕前一秒剛被耍,下一秒表哥說“有好東西“,她準能顛顛地跟上。

最出名的要數馬屁泡當子彈那回。初夏的菌子坡上,馬屁泡長得正歡,白生生的像撒了一地小饅頭。表哥蹲在竹叢里,舉著彈弓給阿姐演示:“你看這木叉,要這樣——“他故意把叉頭朝后,皮扣朝前,“把馬屁泡捏扁了塞進去,一松手,能打中山上的野兔子!“

阿姐攥著彈弓的手直冒汗,木叉上的毛刺扎得手心癢。她剛病好沒多久,臉色還有點白,姆媽不讓她瘋跑,可表哥說“打只兔子給你補身子“,她就忘了姆媽的叮囑。“真的能打到?“她歪著頭問,辮子上的紅頭繩滑到脖子上。

“騙你是小狗!“表哥從兜里掏出個最大的馬屁泡,塞到皮扣里,“你試試,對準那棵松樹打。“

阿姐學著表哥的樣子,把彈弓舉到眼前,叉頭抵著眉心,眼睛瞪得溜圓。表哥在旁邊捂著嘴,肩膀一抽一抽的。她剛一松手,就聽“啪“的一聲,馬屁泡沒飛出去,反倒糊了自己一鼻子,黃乎乎的漿水順著鼻尖往下淌。

“哈哈哈!“表哥笑得在地上打滾,“你個憨包!叉頭要朝前!“

阿姐抹了把鼻子,漿水沾了滿臉,又氣又笑,抓起地上的小石子就追。表哥躥得比兔子還快,邊跑邊喊:“阿姐是個小笨豬!馬屁泡都欺負你!“兩人圍著老榕樹跑,驚得樹上的麻雀“撲棱“亂飛,阿公在坡下放牛,聽見動靜就笑:“這倆猴崽子,又在作妖了。“

打那以后,阿姐見了馬屁泡就繞道走,可表哥的鬼點子總比她的防備多。沒過多久,表哥又神神秘秘地拉著她往懸崖邊的酸棗樹跑,懷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藏了啥。“我掏著斑鳩蛋了,“他獻寶似的從懷里摸出個草窩,里面躺著三枚灰撲撲的蛋,“我阿爺說,用空心草吹,能吹成鵝蛋那么大。“

阿姐的眼睛亮了,手指戳了戳蛋,硬邦邦的。“真的假的?“她咬著嘴唇,上次被馬屁泡糊臉的疼還在鼻尖上留著,可“鵝蛋那么大“的誘惑實在太頂。表哥早摸出根空心草,是割牛草時特意留的,莖稈直溜溜的,兩頭剪得平平整整。

“你不吹?那我找二丫了。“表哥作勢要走,阿姐趕緊拉住他的胳膊,“吹就吹!“

兩人蹲在酸棗樹下,臉對著臉,鼻尖快碰到一起。表哥把草莖插進鳥蛋,自己先吸了口氣,憋得腮幫子鼓鼓的。阿姐也跟著張嘴,眼睛緊緊盯著那枚蛋,心里數著“一、二、三“——忽然,表哥的手“啪“地拍在鳥蛋上,蛋黃蛋清“噗“地濺了阿姐一臉,連嘴里都鉆進點腥氣。

“哈哈哈!“表哥笑得直捶地,“傻阿姐!鳥蛋哪能吹大喲!“

阿姐抹了把臉,蛋黃黏在睫毛上,眼睛都睜不開。她沒哭,抓起地上的草就往表哥身上扔,嘴里喊著“我讓你耍我“,表哥邊躲邊跑,兩人撞進旁邊的牛欄,把阿公剛割的牛草踩得亂七八糟。

結果是兩人都被阿公用竹枝抽了手心。表哥梗著脖子不認錯,阿姐卻邊哭邊說:“誰讓他說能吹成鵝蛋......“阿公被逗笑了,把兩人拉到火塘邊,用熱水給阿姐擦臉:“你呀,明知道表哥是個猴精,偏要信他的鬼話。“

可阿姐就是記吃不記打。表哥說“后山有會發光的草“,她能跟著摸到天黑;表哥說“掏蜂蜜不用怕被蟄,抹點牛屎就行“,她真的往手上抹了牛屎,結果被蜜蜂追得跳進水塘。有次兩人去砍柴,表哥說“順著藤蔓能爬到懸崖上摘野棗“,阿姐真的抓著藤蔓往上爬,爬到一半藤蔓斷了,摔在厚厚的腐葉上,倒沒受傷,就是嚇得半天說不出話。

表哥嚇得臉都白了,趴在崖邊喊“阿姐“,見她動了動,“哇“地哭了,比阿姐哭得還兇。那是阿姐頭回見表哥哭,后來她說:“其實他也不是壞,就是心眼多,沒個正形。“

后來表哥去北方當兵,臨走前給阿姐留了個木盒子,里面裝著彈弓、空心草,還有枚用紅繩系著的鳥蛋殼——是他偷偷撿回來,洗干凈曬干的。阿姐把盒子藏在枕頭下,每次想表哥了,就拿出來摸一摸。

古箏聲忽然變得輕快,像山澗水跳著石頭過。阮清弦看著那把舊彈弓,想起去年表哥來北方看她,啤酒肚挺得老高,說起小時候的事,還是笑得豁了牙:“那時候就愛看你姐氣鼓鼓的樣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貓。“

阿姐去年也來了趟北方,抱著阮清弦的古箏說:“其實我早知道他耍我,就是想看他得意的樣子。“她頓了頓,眼睛有點紅,“現在想被他耍都沒機會了,他在工地上搬磚,哪還有空想鬼點子。“

窗外的麻雀又落在窗臺上,嘰嘰喳喳的像在吵架。阮清弦拿起彈弓,對著窗外比劃了一下,仿佛又看見那個舉著彈弓的少年,和那個總愛跟著他的小姑娘,在云南的大山里跑啊跑,把笑聲撒在菌子坡上,撒在酸棗樹下,撒在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夏天里。

阮清弦的指尖在琴弦上頓了頓,琴音戛然而止,像被風吹斷的蛛絲。她望著窗臺上那盆綠蘿,藤蔓順著窗框爬得老高,讓她想起表哥家屋后的葡萄藤——那年夏天,表哥就是踩著葡萄藤爬上墻頭,給阿姐摘了串紫瑩瑩的葡萄,代價是被葡萄架的刺勾破了新衣裳。

阿姐總說,表哥的鬼點子像雨后的菌子,一茬接一茬冒出來,防都防不住。就說放牛那回吧,七月的太陽毒得像火,阿公讓兩人把牛趕到山坳里吃草,自己則在大榕樹下抽煙歇腳。表哥嫌無聊,眼睛一轉就有了主意。

“阿姐,咱比賽爬樹咋樣?誰先爬到那棵老松樹上,我就把昨天掏的鳥蛋分她一半。”表哥拍著胸脯,褲腳還沾著早上割草時蹭的草籽。阿姐抬頭看了看那棵松樹,樹干直得像竹竿,枝椏都長在老高的地方,心里有點發怵,可一聽見“鳥蛋”,腳就挪不動了。

“爬就爬!”她把牛繩往樹樁上一繞,擼起袖子就往松樹上躥。阿姐小時候病弱,爬樹遠不如表哥利索,剛爬了兩米就滑了下來,摔在厚厚的松針上,倒不疼,就是松針鉆進了領口,扎得她直哆嗦。

表哥在旁邊笑得前仰后合,自己“噌噌”幾下就爬到了樹杈上,還故意晃悠著腿:“阿姐是個膽小鬼!連樹都爬不上!”阿姐氣不過,撿起地上的小石子就往樹上扔,沒成想石子沒打著表哥,倒驚飛了樹洞里的一窩麻雀,麻雀屎“啪嗒”掉在表哥的新草帽上。

這下輪到阿姐笑了,笑得直不起腰。表哥氣得在樹上喊“你等著”,然后“嗖”地滑下來,追得阿姐繞著松樹跑。兩人的笑聲驚得牛都抬起頭,嚼草的動作都慢了半拍。等阿公循著聲音找來時,看見的就是表哥揪著阿姐的辮子,阿姐攥著表哥的草帽,而那頂草帽上,還沾著新鮮的麻雀屎。

“兩個活寶!”阿公揚起竹杖,卻在落下時輕輕敲了敲兩人的腦袋,“牛都跑到人家菜地里了,還在瘋!”兩人這才發現,牛群正啃著三嬸家的白菜,趕緊跑過去趕,結果慌手慌腳的,反倒被牛尾巴抽了好幾下。

割草時表哥的鬼點子就更多了。他總說“這邊的草嫩”,把阿姐引到長滿荊棘的地方,自己則在另一邊的草坪上慢悠悠地割,等阿姐的褲腳被勾出好幾個洞,他才拎著滿滿一筐草過來,裝作驚訝的樣子:“哎呀,你咋才割這么點?”

阿姐氣鼓鼓地瞪他,手里的鐮刀“哐當”扔在背簍里。可表哥從兜里掏出顆野山楂,遞到她嘴邊:“給你吃,最酸的那種。”她就忍不住張嘴,酸得齜牙咧嘴,眼淚都出來了,卻還是把山楂核咽了下去——表哥說“咽核能長個子”,她就信了。

最讓阿姐記恨的是砍柴那次。表哥說他發現了個“砍柴神器”,在懸崖邊的石縫里,是“老輩人留下的砍刀”。阿姐背著小斧頭跟著他往懸崖上爬,石頭上的青苔滑得很,她好幾次差點摔下去,都是表哥伸手拉了一把。

爬到半崖,表哥指著石縫說:“你看,就在那兒。”阿姐伸長胳膊去夠,果然摸著個硬邦邦的東西,剛要拽出來,表哥忽然喊:“有蛇!”她嚇得手一松,整個人往后倒,幸好被表哥死死拽住。等她魂飛魄散地爬回地面,才看見表哥手里拿著塊石頭,笑得直不起腰:“哪有蛇,我騙你的!”

“我再也不理你了!”阿姐哭得肩膀直抖,背起空背簍就往家走。表哥在后面喊“等等我”,她也不回頭。可走到山腳下,看見表哥拎著滿滿一捆柴追上來,柴捆上還插著朵黃燦燦的野菊,她的腳步就慢了。

“給你。”表哥把野菊遞過來,臉上還帶著被樹枝劃破的小口子,“我不該騙你,這柴歸你,算賠罪。”阿姐沒接花,卻把自己背簍里的半捆柴倒給了他:“誰要你的柴,我自己能砍。”話雖如此,卻把那朵野菊別在了辮子上。

后來表哥去當兵,阿姐偷偷哭了好幾回。她把表哥送的木盒子打開,里面除了彈弓和鳥蛋殼,還有張紙條,是表哥用歪歪扭扭的字寫的:“阿姐,等我回來,帶你去掏最大的鳥蛋,不騙你。”

阮清弦的古箏聲又響了起來,調子忽高忽低,像山風穿過竹林。她想起去年回老家,表哥帶著他的兒子來串門,那小子和表哥小時候一個模樣,眼睛滴溜溜轉,剛進門就騙阿姐的孫女:“我知道你家糖罐藏在哪,跟我來。”

阿姐舉著雞毛撣子追出來,嘴里罵著“跟你爹一個德性”,臉上卻笑開了花。表哥坐在火塘邊,給阮清弦講他在工地上的事,說他現在學會了看圖紙,“比小時候看鳥窩靠譜多了”。說著說著,他從兜里掏出個皺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裝著幾顆野山楂:“給阿姐的,她就愛吃這酸的。”

那天傍晚,阿姐把野山楂煮了,放了好多糖,端給大家吃。表哥的兒子吃得直咂嘴,阿姐就給她講當年表哥用野山楂騙她的事,小姑娘瞪著眼睛問:“舅舅真的那么壞?”表哥就撓撓頭,嘿嘿地笑,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他臉上,鬢角已經有了白頭發,可那豁了口的門牙,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古箏的最后一個音落下去時,阮清弦聽見樓下傳來孩子們的笑聲,像極了當年菌子坡上的她和表哥。她起身走到窗邊,看見幾個孩子在追逐打鬧,其中一個舉著彈弓,另一個捂著鼻子跑,活脫脫是當年的翻版。

她忽然明白,那些被表哥耍得團團轉的日子,那些又氣又笑的瞬間,其實是阿姐最珍貴的念想。就像那把舊彈弓,皮筋早就硬了,卻還能彈出童年的聲響;就像那顆野山楂,酸得人掉眼淚,卻在多年后,咂摸出一絲甜來。

北方的秋天來得快,窗外的樹葉開始泛黃。阮清弦把那把舊彈弓收進抽屜,和表哥送的鳥蛋殼放在一起。她知道,不管過多少年,只要想起那些在云南大山里奔跑的夏天,想起表哥的鬼點子和阿姐的眼淚,心里就會暖暖的,像火塘邊的溫度,不燙,卻足夠焐熱往后的歲月。

農韻子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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