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鼻子一抽,裝的有多可憐,最后話語一轉(zhuǎn),開門見山。
可真是葫蘆里藏蜜酒,算珠里裹糖霜啊。
“這位莫公子,看氣度,絕非凡夫俗子,不知能否幫襯一二,我也實在走投無路了。”
李云起鼻翼翕動如受驚蝶翼,眼眶霎時漫起紅潮。
可那水光瀲滟的眸底,分明沉著星子似的狡黠碎光。
他忽然抓住莫瑋一云錦袖緣,指尖在莫瑋一的衣料暗紋里游走出淚痕狀漬跡
“莫公子這般氣度...”他喉間擠出幼貓哀鳴般的氣音,“定是菩薩轉(zhuǎn)世來渡我的!”
莫瑋一盯著他,喉結(jié)上下滾動似困在玉欄里的活珠。
額角沁出的汗珠滑過緊繃下頜,正墜向腰間雙玨——左玨貔貅突然張口吞了汗滴,右玨仙鶴驚得振翅欲飛,在青玉佩上撞出細碎清響。
“云起兄...”他慌忙去按躁動的玉佩,指尖卻不慎勾散了自己束發(fā)的銀絲絳。
一縷墨發(fā)垂落頰邊,襯得耳根赤色愈艷,
莫瑋一道:“云起兄不瞞你說,我此行…有要事在身,不如云起兄可否等我將事情辦完。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放任這種事不管的。
說得好聽,事成之后,誰還見得你。
畢竟才初次見面,怎么會舍得花力氣幫我這一個小嘍啰!
李云起漫不經(jīng)心的哼聲。
接著又開始了他的一流演技。
他鼻子一抽,硬是從眼角擠出了兩行淚。
………
李云起道“莫兄,我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那些搶占我生意的人,凡是看到我在別處做戲法生意,便就對我拳打腳踢。還說下次再見到,就吃不了兜著走,怕是那時候,我…我…””話音未落,李云起突然撲跪在地抱緊他腿骨。
“我…就去見了閻羅王。我…我這…”
說完又挽袖捂面痛哭了起來。
李云起臉頰緊貼他袍面蘇繡,他哭嚎時袖中暗抖出半塊芝麻餅,餅屑沾在莫瑋一鞋面蛟紋眼珠處,活像給石蛟點了淚痣。
莫瑋一倒抽冷氣。
鑲玉腰帶被他無意識扯得咯吱作響,束腰銀鏈突然迸裂!
七八顆珍珠蹦跳著鉆進地磚縫,其中一顆彈進李云起大張的哭嚎嘴里。
“咳...噗!”李云起嗆得淚花真迸了出來
莫瑋一面露難色,忽然抬手抹了把額角細汗,
莫瑋一從不忍心看到落難百姓,就算是平常乞丐他也會多多捐贈幫扶一二。
所以他自是不會放任不管這件事。
莫瑋一繼續(xù)道“可是…我此行兇險,實話說來,我準備前往離著不遠處的陰村山。那里估計…?!?/p>
說著,他便擺出一副兇神惡煞的魔鬼姿勢。
這哪能把他嚇走,抱佛腳就要抱到底嘛。
可不是嘛……他……就是這樣做的…
所以不論莫瑋一拿什么嚇他,抖出什么魑魅魍魎,牛頭馬面,一概是驚不走的。
畢竟他可是畫皮老祖的后代
臉皮這玩意他可不稀罕,到時候換個樣貌,何人識得?何人見得?
畢竟,他可是個“幻象術(shù)咒師”,鋪成百相之美。
若于百道流光下,倒更像是剝了百個月亮捏的人精。
每縷光焰中都浮出少年的剪影——俊美非凡,鼻梁丈量星軌,睫羽沾蓬萊霧。那輪廓殘影在風中拼出“鏡花水月”篆紋,真好似畫中仙,水中月。
但——
“遠觀便是,莫碰——”
畢竟碰了,麻煩事就跟著屁股后面走。
所以!這就是下場!麻煩人可是他自個粘手的。
自縛自解!可不是狗皮膏藥甩不退嗎?
他不是什么風流正義的“人間清流客”嗎,當然是自己解決了!
莫瑋一無可奈何,便只好帶他上路。
但說好的是,他必須服從他的要求行事,在陰村山腳下時,就必須在那邊候著,待他處理好無主孤魂之案再行打算。
切記不可魯莽草率,不聽指令。
但他可是一概沒聽進去,能一起走就行,管他啰哩啰嗦的一大堆,熬完了這七日便就形同陌路,互不相干。
莫瑋一終攜他同行,劍穗掃過草屑:“行止由令,不可妄動!”
李云起撇嘴答應(yīng)著“應(yīng)你便是?!?/p>
風卷葉末撲向青驢鈴鐺,熬過七日形骸各西東
陰村山下不遠處的寺廟中,深夜的月光透過稀薄的云層,月色斑駁的灑在古老的青苔石板上,只有遠處的風聲和傳來的幾句狗吠聲打破這份被黑夜壓抑的靜寂。
破敗的寺廟靜靜的屹立在道路的盡頭,寺廟中祭拜的無主孤魂仿佛在誘惑著每一個過往的行人,破敗的寺廟青苔蔓延藤蔓纏繞著整個暗無天日的屋舍中。
蕪蔓叢中幽光迸射,莫瑋一眉峰驟蹙——
指腹劈開蕪蔓,幽光割開草葉...
不由自主想到:此非荒野孤墳,何來幽靈火?
說起幽靈火,這是一種神秘的自然現(xiàn)象,常常會出現(xiàn)墓地或者是荒野。其光亮程度反應(yīng)無主孤魂吞噬凡人心中怨氣的多少。
只見李云起指尖撥開枯草,但見碧磷冷焰灼灼流轉(zhuǎn),光愈盛,怨愈深。
心里想著:此處怨氣應(yīng)是孤魂心中妄念所起,民間沒有親人,供奉的亡靈常常通過超度儀式為其祈福安息,此地亡靈生前肉體意識必定慘遭折磨,受盡苦楚,方才久久無法超度,死后怨魂四處彌漫。
破寺雖衰,仍傍京城煙火,此地必是古冢!
且墓主生前受盡苦楚,方引得怨魂凝火,噬人釀禍。
在墓地上建寺廟,為其祈福超度?倒是頭一回見。
倏然回望寺角,往四周張望,注意到寺廟一角處一塊石碑,被青苔布滿,其中的墓碑上布滿鐵鏈,隱約有碎石劃痕,黑色血液凝固的痕跡。
青苔吞沒的石碑纏裹鐵鏈,碎痕皸裂如蛇,烏血凝痂似目。何也?
指腹拂塵,無銘無文,玄鐵鎖魂鏈硌入石心——此非渡靈,實為永鎮(zhèn)!
碑底傳來碎骨掙鏈之聲,風過蔓叢。
李云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倒讓他想起來位老朋友。
一個姓紀且古怪的家伙。
說起他來,可謂是個以煉制鎮(zhèn)壓法寶器物為名的“深山老妖”。
每天就是泡在陰暗的煉制房內(nèi),煉器房陰窨如獸喉,玄鐵砧板上還釘著半腐鴉尸。
各門派長老途經(jīng)東行地界,廣袖掩鼻疾走,
避之不及。
世家子隔三丈繞行,仍被風掀袍角的尸磷粉沾衣,當夜臂生綠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