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靜,靜得像是我的呼吸都被掐斷了。
我坐在窗邊,盯著那只裝著舊底片的相機,一格一格翻著。里面是祝昭給我拍的照片,我們在街邊吃炒栗子,在海邊放紙鳶,她總愛笑,笑得像什么都不怕。
可我怕。
怕這份溫柔會碎。怕我自己會碎。
門開了。
裴斯年走進來,身上帶著雨意,他把傘靠在墻邊,衣服整潔如舊,連鞋都沒有踩臟地板。他永遠這么干凈。
“你沒吃藥。”他說。
我沉默不語。
他走到我身邊,蹲下,掏出一小瓶透明液體,晃了晃:“這不是毒藥,只是能讓你安靜的東西。你心里太亂了,江燼,你根本不知道你該信誰。”
“我知道。”我盯著他,“我信她。”
“你信祝昭?”他嗤笑,“那個把你拉回黑洞的人?那個明明知道你在精神邊緣還天天黏著你的人?你以為她是在愛你?”
我想說“是”,但話卡在喉嚨里,化成尖銳的碎玻璃,一點點碾碎我的舌尖。
裴斯年輕聲道:“她早該離開的。可她留下,是因為她舍不得你……瘋掉。”
我瞳孔一縮。
他靠近些,聲音低得幾乎貼著我耳骨:“她不愛你,她只是覺得你可憐,想當救世主罷了。而你就像只困獸,抱著她,以為她就是光。”
“住口。”我低吼。
“她在你最脆弱的時候撿到了你,她就是那個放糖的人——讓你依賴、沉溺、軟弱。”
我呼吸變得急促。
“你怎么會變成這樣?你不是原來那個江燼了。”他站起來,手指指向照片,“以前的你,沉穩、冷靜、獨立,不需要誰。”
“可現在——你像個瘋子。為她哭,為她笑,為她發病。”
我幾乎聽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只聽見耳朵里鼓鼓作響的血流聲。
“你想自由嗎?”他問我,緩緩走向門口,“你就必須殺掉那個讓你變成瘋子的人。”
“你瘋了。”我咬牙。
“你早就瘋了。”他頭也不回地說,“我只是幫你拔掉最后一根針。”
門合上的一刻,我差點跌倒。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竟然在發抖。我一向冷靜,一向不動情緒。
可祝昭……祝昭,她不該出現在那個雨夜里,她不該把那條圍巾系在我的貓脖子上,她不該那樣溫柔。
她該離開的。
對。她該離開。
我這樣的人,注定孤獨。
她留下,只是讓我更痛。
她在廚房煮湯。
我站在門口,看她用手背蹭掉眼角的水蒸氣,唇角彎著,正哼一首老歌,調子跑得很遠。
“你怎么回來了?”她回頭看我,笑得無害。
“想你。”我走過去,抱住她的背。
她把火關了,轉身抱我:“晚飯馬上就好,今天有你愛喝的青豆排骨湯。”
我低頭看她,近得幾乎可以看清她眼里的燈光倒影。
“你為什么……不走?”我聲音沙啞。
“因為你在這里。”她說,“我不想丟下你。”
“可我……不值得你留下。”我幾乎咬牙說出每一個字。
“值得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她說得輕,“我愿意。”
我眼前一黑,一切都陷入無法遏制的混沌里。
“對不起。”我低聲說,像是在自言自語。
祝昭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我已經把她壓在了廚房的墻邊。
她沒有反抗。
只是睜大眼睛看著我,像一只被困住的小鹿。
我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握住了那把小刀——裴斯年說的,不會出聲,不會痛,很快。
“江燼……你在發燒嗎?”她抬手想摸我的額頭。
我抬手,一刀捅了下去。
血像熱水一樣濺出來,燙得我臉都麻了。
她瞪大了眼睛。
唇動了動,好像在說:“……為什么?”
我聽不到了。
我的世界靜止了。
她緩緩倒下去,手還試圖拉住我的衣角。
我站在那里,眼睜睜看著她的身體抽搐幾下,然后靜止,眼睛還睜著,嘴唇還殘留著沒說完的話。
我松開刀,蹲下身。
“祝昭……?”
她沒反應。
“你別開玩笑了。”我聲音顫了,“我沒有……我只是想嚇嚇你。”
我抱住她,她的身體卻開始涼了。
她是真的沒動。
我把頭貼在她胸口,聽不到心跳。
“不對。”我開始發抖,“你不是說,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原諒我嗎?”
“你說過的……你說……你說——”
我猛地捂住臉,淚水像是破了堤一樣,一滴滴打在她胸前的血上。
我殺了她。
我親手。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