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山脈。
紀辭站在一處斷崖邊,山風獵獵,吹得她黑色沖鋒衣的下擺翻飛。她攤開掌心,那塊溫潤的量天尺碎片正安靜地躺著。
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引力,如同無形的絲線,正固執(zhí)地扯著她的手腕,指向山脈深處那片被濃得化不開的灰黑色霧氣籠罩的區(qū)域。
身形一晃,她已如鬼魅般掠下斷崖,沒入下方茂密陰森的原始叢林。參天古木遮天蔽日,光線昏暗,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腐葉和濕土氣息,混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剛繞過一叢盤根錯節(jié)的巨大藤蔓,前方密林里突然傳來一陣慌不擇路的奔跑聲,和樹枝被刮斷的脆響,伴隨著女人壓抑驚恐的抽泣。
一個蓬頭垢面、渾身是傷的女人,踉踉蹌蹌地沖了出來。身上的名牌連衣裙早已被荊棘劃得破爛不堪,沾滿泥污和暗紅的血漬。
她抬頭看到紀辭的剎那,那雙布滿血絲和恐懼的眼睛猛地爆發(fā)出狂喜,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紀小辭?!小辭!!”張文心尖叫著撲了過來,涕淚橫流,臉上幾道新鮮的血痕顯得格外猙獰。
“救我!救救我啊小辭!看在、看在我們以前是閨蜜的份上!他們不是人!是魔鬼!他們要殺我!要拿我們所有人去喂一個怪物!”
她伸手就想抓住紀辭的胳膊。
紀辭身形微側(cè),輕易地避開了那雙沾滿泥污和血跡的手。她看著眼前這張曾經(jīng)熟悉、此刻卻只剩狼狽和算計的臉,眼神淡漠。
“閨蜜?”紀辭的聲音平靜無波,甚至帶著點玩味的涼意,“騙我最后五萬塊錢,人間蒸發(fā)的時候,想過這兩個字?”
張文心一僵,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嚎得更凄慘了:“我錯了!小辭我真的錯了!我是被逼的!我欠了高利貸,他們威脅要砍死我啊!求你了!我知道你現(xiàn)在有本事,連鬼都怕你!你救救我,我給你當牛做馬!我給你磕頭!”
她說著真就要往下磕。
紀辭連眼皮都懶得抬,繞過她,繼續(xù)循著碎片的指引,不緊不慢地朝密林深處走去。
“不!別走!紀辭你不能見死不救!!”張文心絕望地嘶喊,連滾爬爬地想追上去。
就在這時,側(cè)前方的林子里傳來一陣沉穩(wěn)而快速的腳步聲,伴隨著刻意壓低的交談和裝備碰撞的輕響。
“秦局,磁場干擾太強,通訊徹底斷了。”
“左處,前方能量讀數(shù)異常飆升,邪氣濃度…爆表了!”
“保持警戒!目標區(qū)域就在前面!”
人影晃動,一群穿著統(tǒng)一黑色作戰(zhàn)服、氣息精悍的人迅速穿出樹林,為首的正是面容冷峻的秦斂溪和臉上掛著招牌甜笑的左禾。他們身后跟著七八名全副武裝、眼神銳利的特勤隊員。
左禾一眼就看到了紀辭,暗金瞳孔瞬間爆發(fā)出驚喜的光芒,那聲“姐姐”喊得又甜又脆,仿佛真是他鄉(xiāng)遇故知:“姐姐?!你怎么也在這兒?這也太巧了吧!”
紀辭停下腳步,目光越過左禾,直接落在秦斂溪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上。她攤開手,掌心那枚量天尺碎片正散發(fā)著灼灼熱光。
“真的是巧嗎?”
秦斂溪的眸光幾不可察地波動了一下,并未開口。
“先生!救命!”張文心像是抓到了更大的靠山,連滾爬爬地撲到特勤隊員腳邊,死死抱住一個隊員的腿,指著紀辭尖叫道,
“保護我!快保護我!她見死不救!她要害死我!那些人就在前面,他們要血祭!快帶我走啊!”
幾個特勤隊員皺起眉,看向秦斂溪。秦斂溪目光掃過張文心,又落到紀辭毫無波動的臉上,微一頷首:“帶上她,注意警戒。”
兩名隊員立刻上前,架起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狂喜的張文心。
紀辭對此視若無睹,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被拖走的張文心,轉(zhuǎn)身,循著碎片越來越強的牽引力,率先走向那煞氣翻騰的核心區(qū)域。
左禾立刻笑嘻嘻地跟上,秦斂溪一揮手,整個小隊無聲地融入陰影,緊隨其后。
越往深處,光線越是昏暗。參天古木扭曲成詭異的姿態(tài),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腐敗味。壓抑感如同實質(zhì)的水銀,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穿過一片布滿嶙峋怪石的山坳,眼前豁然開朗,卻又瞬間將所有人拉入地獄般的景象!
一片巨大的、被人工清理出來的空地中央,矗立著一座完全由森森白骨,和漆黑巨石壘砌而成的祭壇!
祭壇頂端是一個凹陷的、刻滿扭曲符文的血池。濃稠得發(fā)黑的血漿在池中翻滾冒泡,散發(fā)出令人窒息的惡臭。
血池周圍,密密麻麻跪伏著上百名身穿暗紅色兜帽長袍的身影,他們低著頭,口中發(fā)出低沉而狂熱的吟誦聲,匯成一片令人頭暈目眩的邪異音浪。
祭壇下方,數(shù)十名被捆綁得如同粽子般的男男女女擠在一起,個個面無人色,眼神絕望,正是被擄來的“祭品”。
祭壇最高處,站著三個人。
為首者身形高大,籠罩在寬大的黑色鑲金邊長袍中,臉上覆蓋著一張毫無表情的青銅鬼面具,他便是“歸墟教”的大祭司。
他左側(cè),站著一個獨臂老者,正是馬有財?shù)膸熜竹R德才!他僅剩的右手死死抓著一柄造型古怪的骨幡,一雙怨毒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鉤子,死死釘在剛剛踏入空地的紀辭身上!那眼神里的恨意,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
“紀!小!辭!”馬德才的咆哮如同夜梟啼哭,瞬間壓過了低沉的誦經(jīng)聲,充滿了癲狂的恨意。
“你害我?guī)煹苌蝗缢溃〗袢眨戏虮阋阊獋獌敚〈蠹浪荆【褪撬〈伺裰临F,氣運如龍!若以其血肉魂魄為引,定能喚醒主上,賜我教無上偉力!”
那青銅面具緩緩轉(zhuǎn)動,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落在了紀辭身上。那目光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審視,仿佛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價值。
片刻,一個毫無波瀾、如同金屬摩擦般的聲音從面具下響起:
“氣息純澈,命火煌煌……確是絕佳祭品。比這些凡俗血肉,強過百倍。很好。”他微微頷首,算是認可了馬德才的提議,“抓住她,投入血池!時辰將到,恭迎主上降臨!”
“動手!”秦斂溪的厲喝幾乎與大祭司的命令同時響起!
紀辭挑了挑眉,敢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真是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