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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綠光證兇:青石巷謎案,未燼瓷影

第一章:暗巷驚魂

霓虹在濕漉漉的柏油路上暈染開一片片迷離的光斑,像打翻的油彩。林薇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走出“創想時空”廣告公司氣派的玻璃門,午夜冰冷的空氣猛地灌進肺里,激得她打了個寒噤。凌晨一點十七分。寫字樓巨大的陰影吞噬了半個街道,只有24小時便利店的招牌還頑固地亮著一點慘白的光。連續三天的鏖戰,為了那個該死的“煥新”地產提案,榨干了她最后一絲力氣。手指因為長時間握鼠標而僵硬酸痛,太陽穴突突地跳著,提醒她睡眠的嚴重匱乏。

她習慣性地摸出手機,屏幕幽光照亮她眼底濃重的青黑。導航軟件綠色的路線像一條僵死的蛇,標注著回家的常規路徑——需要繞行整整兩條長街,至少二十五分鐘。疲憊像沉重的淤泥,淹沒了每一個關節。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纏繞上來:那條巷子。那條地圖上標注為“青石巷”、顯示能節省十五分鐘的捷徑。平時她絕不會走,白天都覺得光線昏暗,更別說這死寂的深夜。但此刻,那節省的十五分鐘,像一塊散發著誘人甜香的毒餌。

“就這一次。”她對自己低語,聲音干澀沙啞。身體先于理智做出了決定,腳步已經偏離了主路,拐向那條被兩排老舊居民樓擠壓出來的窄縫。巷口歪斜地戳著一塊半人高的警示牌,紅白相間的條紋在昏暗光線下模糊不清,上面潦草地寫著“前方施工,注意安全”,字跡被雨水沖刷得幾乎難以辨認。牌子的金屬邊緣銹跡斑斑,無聲地訴說著它被遺忘的時長。

一腳踏入巷口,世界瞬間被壓縮、變形。主街的喧囂和光亮被徹底切斷,仿佛墜入另一個維度。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撲面而來,帶著一股潮濕、腐敗的霉味和垃圾箱特有的酸餿氣息,鉆進鼻孔,令人作嘔。只有一盞路燈,在巷子深處大約三分之一的地方,茍延殘喘般地亮著。燈罩破損,光線昏黃、閃爍不定,發出“滋滋”的電流噪音,像垂死之人的喘息。它徒勞地撕扯著周圍的黑暗,反而在坑洼的水泥路面上投下更多扭曲、晃動的陰影,如同潛伏的怪獸張牙舞爪。兩側高聳的墻壁斑駁陸離,水漬和霉斑勾勒出猙獰的圖案,觸手冰涼。腳下,碎裂的磚石和不知名的垃圾在鞋底發出細碎而刺耳的聲響,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鼓點上。

死寂。絕對的死寂壓迫著耳膜。林薇的心臟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搏動都清晰地震動著肋骨。她下意識地裹緊了單薄的外套,寒意卻從脊椎骨一路竄上頭皮。高跟鞋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發出“嗒、嗒”的脆響,在這封閉的巷道里被無限放大,如同敲打著死亡的節拍,讓她心驚肉跳。她幾乎是屏著呼吸,加快了腳步,只想快點穿過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就在這時,一聲壓抑的、仿佛從喉嚨深處被硬生生擠出來的嗚咽,刺破了沉重的寂靜。緊接著,是拳頭或者某種鈍器狠狠砸在肉體上的悶響——“噗!”

林薇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腳步像被釘死在地面上,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凍結了。她猛地貼住旁邊冰冷粗糙的磚墻,將自己縮進一個堆滿廢棄紙箱的角落陰影里,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喉嚨。

“錢…下周…下周一定連本帶利…”一個男人帶著哭腔的哀求斷斷續續傳來,聲音虛弱、顫抖,充滿了絕望。

“你他媽騙鬼呢!”另一個粗暴、炸雷般的男聲驟然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暴戾和兇狠。“當老子開善堂的?今天不把這窟窿填上,老子卸你一條胳膊抵利息!”

借著那盞垂死路燈搖曳的微光,林薇驚恐地瞪大眼睛,勉強看清了前方十幾米開外的景象:一個穿著皺巴巴、沾滿灰塵的灰色廉價西裝的中年男人(張強)蜷縮在冰冷骯臟的地上,像一只被踩扁的蟲子。他雙手抱頭,身體因恐懼和疼痛而劇烈地抽搐著。一個身材異常魁梧、剃著青皮光頭、穿著黑色緊身背心的壯漢(趙虎)正叉著腰站在旁邊,像一座鐵塔。他滿臉橫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眉骨斜劃到嘴角,在閃爍的光線下如同一條蠕動的蜈蚣。他抬起的腳還懸在半空,顯然剛才那記兇狠的踹擊就來自他。

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纏繞住林薇的脖子,讓她無法呼吸。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嘗到一絲腥甜的鐵銹味,才勉強壓制住喉嚨里即將沖出的尖叫。就在這時,手機屏幕因長時間未操作而暗了下去,一片漆黑。慌亂中,她手指顫抖著再次點亮屏幕,屏幕光映亮她慘白如紙的臉。無意識劃開屏幕,一個熟悉的公眾號圖標跳入眼簾——“刑偵知識科普分享”。這個她曾經出于好奇和一絲對安全的莫名焦慮而關注的公眾號,此刻像一根突然出現的救命稻草。

指尖冰涼而僵硬,她幾乎是憑著本能點開了收藏欄,置頂的一條赫然是《遭遇暴力犯罪現場,普通人如何自救?》。文章開篇加粗的第一行字像烙鐵一樣燙進她的視網膜:

首要鐵律:絕對冷靜!隱蔽自保!切勿沖動介入!

這幾個字如同當頭棒喝,強行按住了她幾乎要失控的神經。她猛地將手機屏幕死死扣在胸口,微弱的光源被徹底遮蔽。身體縮得更緊,幾乎嵌進了冰冷的墻壁和散發著霉味的紙箱縫隙里,最大限度地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她拼命控制著如同驚濤駭浪般洶涌的呼吸,每一次吸氣都小心翼翼,只敢用最輕微的幅度起伏胸膛,耳朵卻像雷達一樣捕捉著巷子里任何一絲聲響。

“虎…虎哥…求你再寬限幾天…”張強的聲音已經帶上了瀕死的哀鳴。

趙虎獰笑著,似乎很享受對方的恐懼,他抬腳又要踹下去。

就在這一剎那,巷子上方一小片厚重的烏云恰好被風吹開,慘淡的月光如同舞臺追光燈般,毫無預兆地傾瀉而下,瞬間照亮了那個原本一直隱沒在趙虎龐大身軀投下的、更深濃陰影里的角落!

林薇的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

那里,還站著一個人!

月光清晰地勾勒出那人頎長挺拔的輪廓。他穿著一件剪裁極其合體、質料挺括的深色長款風衣,衣擺垂至膝蓋,在夜風中紋絲不動,透著一股與這骯臟混亂環境格格不入的冷冽優雅。風衣下是筆挺的西褲,褲線鋒利得仿佛能割破空氣。最刺眼的,是他腳上那雙皮鞋——在月光下閃爍著冰冷、銳利的光澤,鞋尖鑲嵌著一塊方形的、打磨得如同鏡面般的金屬裝飾片,折射出兩點寒星!

那人的臉依舊隱在路燈投射不到的陰影里,只能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戴著薄薄黑色皮手套的右手。那只手,此刻正握著一把匕首!刀身約莫一掌長,在月光下流淌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淬過寒冰般的幽藍光芒。刀尖微微下垂,一滴粘稠、暗紅的液體正順著那鋒利的刃口,極其緩慢地凝聚、拉長,然后無聲地滴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暈開一小朵轉瞬即逝的、妖異的黑色之花。

時間仿佛凝固了。趙虎的獰笑僵在臉上,張強絕望的哀鳴卡在喉嚨里,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陰影中的人動了。動作快如鬼魅,卻又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精準到冷酷的優雅。他沒有絲毫猶豫,手臂如同毒蛇出洞般向前一送!

“噗嗤——!”

那是鋒刃撕裂皮肉、切斷組織、刺破臟器時發出的,一種沉悶到極致、粘膩到令人作嘔的聲響。這聲音在死寂的巷子里被無限放大,狠狠鑿穿了林薇的耳膜,也鑿穿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線。她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從尾椎骨瞬間炸開,席卷全身,血液似乎真的凍結了,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覺,只剩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無用地撞擊,像要掙脫束縛逃出來。

張強的身體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猛地一挺,喉嚨里發出一聲短促到幾乎聽不見的“呃…”,隨即所有的力氣和生命都從那被洞穿的胸口迅速流逝。他圓睜著雙眼,瞳孔里最后映出的,是那雙冰冷優雅的皮鞋和鞋尖上那兩點令人絕望的寒星。

趙虎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致命一擊驚呆了,臉上的橫肉抽搐著,聲音都變了調:“周…周老板!你…你這是…!”

陰影中的人——被趙虎稱為“周老板”的那位——緩緩地、極其穩定地將匕首從張強已然失去生命的胸膛里抽了出來。刀刃摩擦著骨骼和肌肉組織,發出細微卻令人牙酸的“沙沙”聲。暗紅的、溫熱的血液順著刀身的血槽汩汩涌出,迅速染紅了他戴著皮手套的手和下方昂貴風衣的袖口。然而,他對此似乎毫不在意。

他的動作沒有絲毫慌亂,甚至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從容。他微微側身,讓那盞垂死路燈最后一點昏黃的光,吝嗇地照亮了他持刀的右手。然后,他做了一件讓林薇渾身血液幾乎倒流的事情。

他左手從容地探入風衣內側口袋,掏出一方折疊得整整齊齊、質地看起來異常柔軟光滑的白色手帕。那手帕白得刺眼,在這血腥污穢的環境中顯得異常詭異。他用那只戴著黑手套、沾滿鮮血的手,極其仔細地、一點一點地擦拭著匕首的刀身、刀柄。每一個動作都精準、穩定,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刀刃上的血污被潔白的絲帕拭去,重新露出幽冷的寒光。

就在他擦拭到刀柄末端時,林薇的瞳孔猛地收縮!她死死咬住自己早已麻木的下唇內側,用劇烈的疼痛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和觀察。

那只握著匕首的手!在擦拭刀柄末端時,他握刀的小指,竟然以一種極其反常的、近乎刻意的方式,優雅地向上翹起!這個細微的動作,與他此刻正在進行的血腥行為形成了極其詭異、令人作嘔的對比。仿佛他不是在清理一件剛剛結束了一條生命的兇器,而是在完成一件需要極度專注和精致技巧的藝術品,比如…拈起一杯上好的茶,或是把玩一枚溫潤的古玉。

這個翹起的小指動作,像一枚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林薇的記憶深處。

擦凈匕首,周慕云(林薇此刻已在心中無比確認這個稱謂)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他手腕一翻,刀尖朝內,極其自然地將那把還帶著死亡氣息的兇器,塞進了旁邊呆若木雞的趙虎那只粗糙、沾著污跡和汗漬的手中。

趙虎下意識地握緊了刀柄,冰冷的觸感和粘膩的血腥味讓他猛地一個激靈,臉上血色盡褪,眼神充滿了驚恐和茫然,仿佛握著的是一條毒蛇。

“處理干凈。”陰影中的人終于開口了。聲音低沉、平緩,帶著一種奇特的、金屬般的質感,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像一把冰冷的鋼尺劃過冰面,每一個字都敲在人的神經上。“老地方等你消息。”

說完,他不再看地上的尸體和呆立的趙虎一眼,轉身,那雙锃亮、鞋尖帶著方形金屬飾片的皮鞋,踩在冰冷污穢的水泥地上,發出輕微卻異常清晰的“噠、噠”聲,朝著巷子更深、更黑暗的另一端走去。風衣的下擺在他身后劃出一道冷硬的弧線,仿佛要將所有的光明和生機都帶走。

“刑偵知識實踐!”公眾號那篇文章的第二條要點如同警鐘在腦中炸響:“盡可能觀察并牢記關鍵特征:兇手體貌(身高、體型、有無明顯疤痕、紋身)、衣著(顏色、款式、特殊標志)、顯著動作習慣、兇器特征、逃跑方向!細節決定成敗!”

每一個字都在燃燒!林薇的視線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鎖定在那雙移動的皮鞋上。鞋尖的方形金屬片!那翹起的小指!那低沉冰冷的金屬嗓音!這三個特征瘋狂地在她腦中盤旋、烙印。恐懼幾乎要將她撕裂,但求生的本能和那強行灌入腦中的知識,死死支撐著她最后一絲清明。

第三條要點緊接著浮現:“確認安全后,盡快撤離現場!撤離過程中,注意腳下,避免觸碰任何可能與現場有關的物品(兇器、血跡、遺留物等),保護現場就是保護證據!”

現在!就是現在!趁趙虎還處于巨大的震驚和恐懼中,像個木樁一樣杵在原地,盯著手里的匕首和地上的尸體,趁那個最可怕的“周老板”正背對著她,走向巷子深處!

機會稍縱即逝!

林薇的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全身的肌肉都在因恐懼和緊張而劇烈顫抖。她毫不猶豫,猛地吸了一口氣,動作快得幾乎要超越身體的極限!她雙手抓住腳踝,用力一蹬!

“啪嗒”兩聲輕響,那雙折磨了她一晚的高跟鞋被她直接甩脫,落在身后的紙箱堆里。冰冷的、帶著碎石和污水的地面瞬間刺痛了她只穿著薄薄絲襪的腳底。但這刺痛反而讓她更加清醒。

她像一只受驚的壁虎,將整個身體緊緊貼在冰冷粗糙、散發著霉味的墻壁上,利用墻壁本身的凹陷和陰影作為掩護。赤著的雙腳小心翼翼地、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地,在冰冷骯臟的地面上交替挪移。眼睛死死盯著前方那即將消失在巷子盡頭轉角處的風衣背影,耳朵則高度戒備著身后趙虎的任何動靜。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成了此刻唯一的計時器。

近了…近了…巷口那點來自主街的、微弱卻象征著安全的模糊光亮就在前方幾米處!只要沖出去…

就在她的身體即將完全滑出巷口陰影,半邊身子已經沐浴到外面世界那雖然稀薄卻真實存在的、帶著汽車尾氣味道的空氣時——

巷子深處,那個走向黑暗的背影,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

然后,極其緩慢地,轉過了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凝固。

那盞該死的、茍延殘喘的路燈,它最后一絲搖曳的光,如同垂死掙扎的回光返照,不偏不倚地,恰好掃過了那張轉過來的側臉!

金絲眼鏡!冰冷的、閃爍著無機質光芒的纖細金絲邊框,穩穩地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鏡片后的眼睛隱在反光里,看不清神色,但那張臉…那清晰的下頜線,那緊抿的、不帶一絲弧度的薄唇,那在昏黃光線下透出的、一種近乎完美的、卻冰冷到毫無人氣的輪廓!

這張臉!林薇的呼吸徹底停滯,大腦一片空白!這張臉她一定在哪里見過!絕對見過!是在某個財經雜志的封面上?還是在城市某個巨大廣告牌中?那種揮之不去的熟悉感,帶著致命的威脅,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

那張側臉只是停頓了不到一秒。鏡片后的目光似乎隨意地掃過巷口,掃過她藏身的陰影邊緣。沒有停留,沒有確認,仿佛只是掠過一片無關緊要的塵埃。隨即,他轉回頭,身影徹底融入了巷子盡頭那片更濃重的、如同實質般的黑暗里,消失不見。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林薇徹底淹沒!她再也無法控制,猛地從墻壁的掩護中沖出,赤著的雙腳不顧一切地踩在冰冷粗糙、甚至可能嵌著碎玻璃的柏油路面上,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幾十米外那家亮著慘白燈光的24小時便利店狂奔!

肺葉像破風箱一樣劇烈抽動,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冷風刀子般刮過臉頰,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又被風狠狠甩在身后。身后那幽深的巷口,像一個擇人而噬的巨口,散發著死亡的氣息。她不敢回頭,不敢停頓,只想逃離!逃離那血腥,逃離那黑暗,逃離那雙冰冷的金絲眼鏡!

“砰!”便利店厚重的玻璃門被她用肩膀狠狠撞開,門上的風鈴發出一串驚慌失措的亂響。

收銀臺后面昏昏欲睡的年輕店員被這巨大的動靜嚇得猛地跳了起來,驚愕地看著門口這個狼狽不堪、失魂落魄的女人——頭發散亂,臉色慘白如鬼,雙眼圓睜充滿了極致的驚恐,赤著雙腳,絲襪早已被劃破,腳底沾滿了污黑的泥濘和點點可疑的暗紅。她劇烈地喘息著,身體抖得像狂風中的落葉,仿佛下一秒就要癱倒在地。

“殺…殺人了!”林薇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哭腔和無法抑制的顫抖,像砂紙摩擦過粗糙的木頭,“巷子…后面巷子!殺人了!快…快報警!報警啊!”她語無倫次地喊著,手指哆嗦著指向門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方向,仿佛那黑暗里隨時會撲出索命的惡鬼。

店員也被她的狀態嚇到了,手忙腳亂地抓起柜臺上的座機電話:“喂?110嗎?這里是青石路和楓林街交叉口的‘好鄰居’便利店!有個女的說…說后面巷子里殺人了!她…”

店員報警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水。林薇背靠著冰冷的玻璃門,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只想找個支撐。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試圖平復那幾乎要炸裂的心臟。視線無意識地掃過收銀臺旁邊懸掛著的小電視機。

電視里正在播放午夜過后的本地新聞重播片段。漂亮的女主播用字正腔圓、毫無波瀾的語調念著稿子:“…本市著名企業家、慈善家周慕云先生,今日向市博物館慷慨捐贈了一對極其珍貴的明代成化年間青花纏枝蓮紋梅瓶。周先生在捐贈儀式上表示,保護文化遺產是每個公民的責任…”

屏幕畫面切換。一個穿著剪裁完美、氣質儒雅矜貴的男人出現在鏡頭前。他面帶溫和得體的微笑,正從容不迫地對著話筒講話。燈光打在他臉上,清晰地映照出那副標志性的、纖細的金絲邊眼鏡!鏡片后的眼神深邃、平靜,帶著成功人士特有的從容與智慧。那張臉…那張在昏暗巷子里被路燈余光掃過的、冰冷而完美的側臉!

“轟——!”

如同一個炸雷直接在林薇的頭頂爆開!她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巨大的眩暈感猛地襲來,眼前的一切——店員焦急打電話的身影、便利店貨架上琳瑯滿目的商品、電視機里那張溫文爾雅的臉——都開始劇烈地旋轉、扭曲、變形!

周慕云!是他!那個在巷子里用最優雅的姿態做著最血腥之事、用冰冷的聲音命令“處理干凈”的人!那個慈善家!那個企業家!

現實與地獄的景象在她腦中瘋狂交錯、碰撞!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猛地捂住嘴,強烈的惡心感讓她幾乎當場嘔吐出來。身體最后一絲力氣也被這恐怖的認知徹底抽空,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順著冰冷的玻璃門癱坐在地板上。瓷磚的寒意透過薄薄的衣物直刺骨髓,卻遠不及她心中那萬分之一冰冷。

店員剛放下電話,見狀趕緊繞過柜臺想扶她:“小姐!小姐你怎么樣?警察馬上就到!你…”

林薇沒有回應。她只是癱坐在地上,身體篩糠般抖動著,眼神空洞地瞪著前方,仿佛靈魂已經抽離。巨大的恐懼和顛覆認知的沖擊,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混亂中,唯一殘存的念頭驅使著她下意識地、顫抖著再次摸向口袋里的手機。屏幕亮起,鎖屏界面上顯示的時間下方,一行小小的系統提示,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微弱螢火,跳了出來:

“檢測到網絡恢復,‘刑偵現場備份’文件已自動上傳至云端成功。”

刑偵…現場備份?林薇混沌的意識捕捉到這幾個字,如同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浮木。是什么?她什么時候…?

記憶的碎片猛地閃回——垃圾桶后,冰冷的金屬觸感,劇烈顫抖的手,黑暗中手機屏幕微弱的光,鏡頭對準巷子深處晃動的黑影,手指按下…錄像鍵!對!錄像!她在極度的恐懼中,竟然鬼使神差地聽從了公眾號文章里某個角落提到的一句建議:“若環境允許且能保證自身隱蔽,可嘗試記錄關鍵影像(務必關閉閃光燈和提示音)”!她當時做了什么?是錄像?還是拍照?

她猛地低下頭,手指因為劇烈的顫抖而根本不聽使喚,試了幾次才劃開手機屏幕,點開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圖庫圖標。指尖顫抖著,在最近項目的縮略圖上快速滑動。

突然,她的動作僵住了!呼吸也徹底停滯!

屏幕上,一個縮略圖吸引了她的全部目光。畫面極其昏暗、抖動得厲害,幾乎無法分辨具體內容。拍攝的角度很低,像是從地面縫隙偷窺出去。構圖里,大部分是模糊晃動的地面陰影和一只沾滿污泥的廢棄運動鞋(可能是巷子里的垃圾)。但就在畫面最邊緣的角落,在極短暫的、光線稍好的那一兩幀里,捕捉到了一樣東西!

一只穿著深色西褲、锃亮皮鞋的腳!皮鞋的樣式看不真切,但鞋尖的位置,在昏暗的光線下,那枚方形的金屬裝飾片,卻反射出了一點極其微弱的、冰冷銳利的光芒!雖然模糊,但那獨特的方形輪廓,那一點寒星般的反光,與她親眼所見、刻入骨髓的記憶,瞬間重合!

就是這個!

林薇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死死地盯著那張模糊的縮略圖,仿佛那是連接著地獄的門票,又像是唯一能證明她所見并非幻覺、證明那個道貌岸然的“慈善家”真面目的救命稻草!警察會相信嗎?這張模糊得幾乎什么也看不清的照片?那個叫周慕云的人,勢力那么大…他剛才在巷子里,是不是已經看到我了?他最后回頭那一眼…他知道我拍到了嗎?

一股比巷子里更冰冷、更粘稠的寒意,如同無數條冰冷的毒蛇,順著她的脊椎骨緩緩爬上后頸,纏繞住她的喉嚨。便利店明亮的燈光,此刻在她眼中,也變得如同墳場般慘白、森冷。門外那片城市的夜色,仿佛隱藏著無數雙來自黑暗深處的眼睛,正無聲地注視著她,注視著她口袋里那個藏著致命證據的手機。

大妖兒1999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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