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浴室門口。
空氣如同被投入液氮,瞬間凍結凝固。蒸騰的水汽氤氳彌漫,帶著雪松與廣藿香的暖香,卻驅不散那彌漫在狹窄門縫之間、足以凍裂靈魂的冰冷殺意。
宴琛泡在浴缸溫熱的泡沫中,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上半身。水珠順著他濕透的黑發滑落,沿著飽滿的額角、緊繃的下頜線滴下,砸在泡沫上,發出輕微卻如同驚雷的聲響。他猛地轉過頭,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穿透氤氳的水霧,如同淬了劇毒的冰錐,精準無比、死死地釘在門外那個舉著通訊器、臉色慘白如鬼的蘇澈臉上!
那眼神里翻涌的,是滔天的震怒,是極致的荒謬,是被人窺探最私密領域的、源自骨髓深處的暴戾!如同沉睡的兇獸被螻蟻驚擾了安眠,下一秒就要將其撕成碎片!
蘇澈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舉著通訊器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涼麻木,仿佛不是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宴琛那雙足以焚毀一切的恐怖眼睛!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倒灌,瞬間將他剛才被百萬懸賞刺激出的那點瘋狂勇氣沖刷得干干凈凈。完了!這次是真的完了!宴琛會把他生吞活剝的!
就在這千鈞一發、宴琛眼中的風暴即將噴薄而出、蘇澈以為自己下一秒就要血濺當場的瞬間——
“宴總?”
一個溫和、平靜、如同清泉流淌般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蘇澈身后幾步遠的走廊陰影里響起。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和穩定感,瞬間刺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蘇澈如同被雷擊中般渾身一顫!猛地回頭!
只見林凜不知何時,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站在那里。他依舊穿著那身一絲不茍的黑色西裝,連領帶都系得一絲不亂,臉上帶著那副萬年不變的、溫潤如玉的平靜微笑,仿佛深夜出現在老板浴室門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他的目光溫和地掠過蘇澈那張驚恐欲絕、還僵著討好笑容的臉,最后落在門縫內宴琛那如同冰封火山般的身影上。林凜的視線仿佛不經意地掃過蘇澈僵直的手臂和那部還亮著屏幕的加密通訊器,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快的、難以捕捉的了然,快得如同錯覺。
“打擾了。”林凜的聲音依舊平穩無波,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您之前吩咐的,關于下周海外項目視頻會議議程的最終確認件,需要您簽字。我看您房間亮著燈,就……”他的解釋點到即止,仿佛只是恰巧路過,恰巧看到燈光,恰巧想起工作。
他一邊說著,一邊極其自然地向前走了兩步,正好擋在了蘇澈和浴室門縫之間,巧妙地隔斷了宴琛那足以殺人的視線。他的動作流暢自然,沒有任何刻意的痕跡,就像只是站到了一個更便于匯報的位置。
“文件我放在您書桌上了,標紅的部分是法務部提出的最新風險提示,需要您重點過目。”林凜微微側身,對著門縫內的宴琛說道,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討論明天的天氣。他甚至微微抬了抬手中的一個并不存在的文件夾(顯然只是借口),目光坦然。
被林凜的身影擋住的瞬間,蘇澈感覺那幾乎要將他洞穿、碾碎的恐怖壓力驟然一松!他如同瀕死的魚終于接觸到空氣,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身體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差點軟倒在地。他死死抱著那個冰冷的通訊器,像抱著最后的救命稻草,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門縫內。
宴琛眼中的暴怒風暴如同被強行按下的暫停鍵。那足以焚毀一切的怒火并未消散,反而在林凜這看似尋常的“打擾”下,沉淀為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如同極地冰川般的陰鷙。
他的目光穿透林凜身影的間隙,如同實質的冰錐,再次狠狠釘在蘇澈那張慘白驚恐的臉上。那眼神里的殺意和厭惡沒有絲毫減退,反而添上了一層被下屬撞破“家丑”的、難以言喻的屈辱和冰冷審視。
林凜……他看到了多少?
他是真的剛來?還是……
宴琛的薄唇抿成一條毫無溫度的直線,下頜線繃緊如同刀鋒。他沒有立刻發作,那極致的憤怒和潔癖被侵犯的惡心感,被林凜的出現和“工作匯報”強行框定在了一個詭異的、冰冷的平衡點上。
沉默。
死一樣的沉默在水汽中彌漫。
幾秒鐘后,宴琛冰冷刺骨的聲音,如同從地獄深處傳來,每一個字都淬著寒冰,清晰地穿透水汽,砸在蘇澈和林凜耳中:
“林凜。”
“把他手機給我扔出去。”
“現在。”
那聲音里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有不容置疑的、終結一切的冰冷命令。如同國王對一件礙眼垃圾的最終裁決。
蘇澈渾身一哆嗦,抱緊了通訊器,如同抱著自己最后的身家性命!扔出去?這玩意兒是林凜給的,里面還有他的“賣身契”條款!扔了他怎么活?
林凜卻仿佛早有預料。他臉上那溫潤的笑意沒有絲毫變化,甚至微微加深了一絲,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他轉過身,面向幾乎要縮成一團的蘇澈,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引導力:
“蘇先生,宴總的意思是,這種非工作用途的通訊設備,暫時由我代為保管更為妥當。”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動作自然流暢,沒有任何強迫的意味,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請交給我吧。稍后,我會為您準備一部更符合‘安全庇護’要求的內部通訊器。”
他的話語滴水不漏,將宴琛那充滿殺意的“扔出去”,完美地轉化成了“代為保管”和“設備升級”。
蘇澈看著林凜伸出的手,又看看門縫內宴琛那雙冰冷刺骨、毫無轉圜余地的眼睛,最后低頭看了看自己懷里這個惹禍的玩意兒。巨大的恐懼和一絲荒謬的委屈涌上心頭。一百萬飛了……小命差點丟了……現在連唯一的通訊工具也要沒了……
他認命地閉上眼,顫抖著手,將那部冰冷的加密通訊器,如同上繳贓物般,放在了林凜攤開的手掌上。
林凜的手指修長干凈,穩穩地接住通訊器,指腹在屏幕上極其自然地滑過,似乎只是檢查了一下是否完好。他看也沒看里面的內容,便將通訊器收進了西裝內袋。
“好了,蘇先生。”林凜的聲音依舊溫和,“夜已深,請回房休息吧。明天開始,您需要適應新的作息安排。”他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姿態優雅,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蘇澈如蒙大赦,根本不敢再看浴室方向一眼,低著頭,抱著胳膊,像只被嚇破了膽的兔子,貼著墻壁,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動靜,逃也似的溜回了自己的客臥。關門、落鎖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
走廊里,再次只剩下林凜,和浴室門縫內那雙冰冷注視的眼睛。
林凜轉過身,重新面向浴室門縫。他沒有立刻離開,臉上那溫潤的笑容收斂了幾分,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凝重。
“宴總,”林凜的聲音壓低,清晰而平穩,“關于蘇先生接下來的安排,我有一些初步想法,需要向您匯報。”
門內一片寂靜。只有水珠滴落的輕微聲響。
林凜仿佛得到了默許,繼續道:“經過這幾日的觀察,蘇先生目前的狀態,無論是精神層面還是專業素養,都存在極大的不穩定性和風險點。其魯莽、缺乏邊界感的行為(他巧妙地避開了‘偷拍’這個字眼),以及面對突發狀況時的脆弱心理,不僅是對您個人空間的持續侵擾,更是我們整體危機公關計劃中一顆極其危險的定時炸彈。”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嚴肅:“輿論雖然目前被我們強行引導向‘共同對抗網絡暴力’的層面,但公眾的記憶是短暫的,獵奇心是永恒的。如果蘇先生無法在短期內展現出積極的、符合公眾期待的轉變,甚至再次出現類似今晚的……‘失控’行為,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將前功盡棄。趙德海等人,會立刻抓住這一點,將‘同居’渲染成一場更大的丑聞,攻擊宴氏的‘庇護’淪為笑話,攻擊您……識人不明,引狼入室。”
林凜的分析精準而冷酷,如同手術刀般剖開了蘇澈存在的巨大隱患。每一個字都敲在宴琛作為掌舵人最核心的顧慮上——風險!失控!以及趙德海那條毒蛇的威脅!
“因此,我建議,”林凜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必須對蘇先生進行系統化、高強度、全方位的‘重塑’與‘管控’。不能讓他再像現在這樣無所事事、胡思亂想,成為不穩定因素。必須用最嚴格的紀律和最高效的學習,填滿他的時間,規范他的行為,提升他的價值——或者說,至少讓他看起來像個有價值的、值得被‘庇護’的合作者。”
他拿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邊緣同樣鋒利的純白色平板,屏幕亮起,顯示著一張密密麻麻、如同精密作戰計劃般的表格。
“這是一份為蘇澈先生量身定制的‘能力提升與形象重塑’日程表草案,請您過目。”林凜將屏幕轉向門縫內的宴琛。
屏幕上,猩紅的標題刺眼奪目:《蘇澈特別訓練計劃(V1.0)》
下面,是分門別類、精確到分鐘、填滿從清晨六點到深夜十點的恐怖日程:
【聲樂強化特訓】(每日3小時)
導師:國家一級歌唱家姜嵐(以嚴苛和毒舌著稱)
內容:基礎發聲糾正(重點:去除“綿羊音”、“氣息不穩”)、音域拓展極限訓練、經典曲目情感演繹(要求:聲淚俱下,真情實感)
地點:宴宅隔音地下室(改造中)
備注:全程錄像,訓練片段將作為“藝人刻苦努力”素材擇機釋放。
【演技淬火工坊】(每日4小時)
導師:話劇界泰斗周默(以“摧殘式教學法”聞名)
內容:解放天性(重點:克服鏡頭恐懼和僵硬)、無實物表演地獄級訓練、經典劇本片段沉浸式體驗(尤其反派、悲情角色)、微表情控制特訓(要求:一秒落淚,眼神殺人)
地點:三樓陽光房(臨時改造排練廳)
備注:每日提交萬字角色心得,周導師親自批閱,不合格者加練。
【貴族禮儀速成】(每日2小時)
導師:前王室禮儀官艾琳女士(以挑剔和刻薄聞名遐邇)
內容:站姿坐姿行姿(頭頂書、腿夾紙)、餐桌禮儀全流程(百種餐具使用、紅酒品鑒)、社交辭令與危機應對(模擬記者刁難、名媛挑釁)、眼神與微笑的尺度控制(要求:溫潤如玉,不卑不亢)
地點:一樓宴會廳(鋪上防滑防摔地毯)
備注:錯誤一次,罰站/罰坐/罰走一小時,全程錄像。
【體能極限挑戰】(每日2小時)
導師:前海豹突擊隊教官雷恩(代號“暴龍”)
內容:核心力量地獄(平板支撐、卷腹)、耐力極限(變速跑、爬樓機)、敏捷反應特訓(躲避球、障礙穿越)、格斗基礎(重點:挨打與卸力)
地點:后院草坪(鋪設專業訓練墊)及室內健身房(宴總專用時段外)
備注:心率監測手環全程佩戴,數據實時傳輸,未達標者加練至達標。
【文化素養惡補】(每日1.5小時)
內容:世界名畫鑒賞(重點:能說出流派和畫家)、古典音樂賞析(要求:聽出曲名和作曲家)、基礎經濟學常識(看懂財經新聞)、網絡輿情分析與危機公關案例精讀(由林凜團隊親自授課)
形式:線上課程+閱讀任務(每日50頁指定書籍)+閉卷測試(90分及格)
地點:客臥書桌(安裝監控攝像頭)
【形象管理監督】(貫穿始終)
內容:每日皮膚護理(專業美容師上門)、發型管理(固定造型師)、著裝規范(由林凜團隊提供“安全”服飾)、體重體脂監控(每周測量,超標則飲食熱量減半)
負責人:林凜助理團隊
備注:任何“出格”形象將被立即糾正并記錄。
日程表下方,還有一行加粗的備注:
【監督與懲戒】:林凜團隊全程監控執行情況。遲到、早退、消極怠工、訓練不達標、違反行為規范等,視情節嚴重程度,處以:加練時長、扣除當日飲食配額(僅保留基礎營養液)、取消休息時間、增加文化課閱讀量、或向宴總提交書面檢討(需手寫,不少于五千字)等處罰。連續三次重大違規,將啟動“合作終止”評估程序。
這張日程表,哪里是什么“能力提升計劃”?分明是一張設計精密的、針對蘇澈量身定制的“魔鬼改造”與“勞動改造”混合體!其強度之恐怖、要求之苛刻、導師之變態、監控之嚴密,足以讓任何正常人望而生畏,精神崩潰!
林凜平靜地舉著平板,屏幕的光映著他溫潤如玉的臉龐。他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和……一絲幾不可察的、對門外那個惹禍精的“特別關懷”:
“這份計劃的核心,是通過極限的專注和高壓的管控,徹底消耗其過剩的精力和‘奇思妙想’,將其行為模式強行納入可控軌道。同時,利用嚴苛的訓練和‘成果展示’,逐步扭轉公眾對其‘花瓶’、‘惹禍精’的固有印象,為后續的‘形象修復’和‘價值重塑’鋪路。”
他頓了頓,目光平靜地迎向門縫內那雙深不見底、翻涌著復雜情緒的眼睛,補充道:“當然,這也是對他今晚……‘不當行為’的必要懲戒。讓他深刻理解,在宴總的地方,任何試圖挑戰規則、逾越界限的行為,都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水汽氤氳的浴室門內,宴琛依舊泡在溫熱的泡沫中,只露出冷硬的上半身。他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死死盯著林凜手中平板屏幕上那張猩紅的、密密麻麻的魔鬼日程表。
時間仿佛凝固了。只有水珠滴落的輕響。
林凜的話,如同冰冷的鋼針,精準地扎在他被憤怒和潔癖折磨的神經上。
消耗精力?納入可控軌道?
價值重塑?形象修復?
必要懲戒?
每一個詞,都像冰冷的手術刀,剖開蘇澈這個“麻煩”的本質,也指向了他宴琛此刻最核心的需求——秩序!控制!消除隱患!以及……對今晚這出荒誕鬧劇的報復!
宴琛的胸腔劇烈起伏了一下,那被強行壓制的怒火和惡心感,似乎找到了一個冰冷的宣泄口。他厭惡蘇澈,厭惡他的愚蠢、魯莽、貪婪和帶來的無盡麻煩。林凜的方案,雖然手段近乎殘酷,卻像一劑猛藥,直指病灶!將這個礙眼的“污染源”徹底規范、改造、榨取出最后一點可利用的價值,然后……在三個月后徹底清理出去!
至于蘇澈在這個過程中會經歷什么?宴琛毫不在意。痛苦?恐懼?崩潰?那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膽敢窺探、膽敢挑釁的代價!
宴琛的目光從平板屏幕上移開,再次穿透水汽,落在林凜那張溫潤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臉上。他看到了林凜眼底深處那份絕對的掌控力和對宴氏利益毫無保留的維護。
一絲極其細微、近乎扭曲的、冰冷的滿意弧度,在宴琛緊抿的薄唇邊緣一閃而逝。快得如同幻覺。
他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點了一下頭。動作幅度小到幾乎難以察覺,但那沉重的、帶著終結意味的點頭,卻如同冰冷的法槌落下,敲定了蘇澈未來三個月地獄生活的最終判決。
林凜接收到了這個無聲的指令。他臉上的溫潤笑容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微微躬身:“明白。計劃即刻啟動。我會確保每一個環節都嚴格執行。”
他收起平板,動作流暢優雅。最后看了一眼那依舊氤氳著水汽的門縫,仿佛只是確認主人的狀態。隨即,他悄無聲息地轉身,如同他來時一樣,消失在走廊昏黃的燈光陰影中,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浴室內,重新恢復了寂靜。
宴琛緩緩靠回浴缸冰冷的邊緣,閉上眼睛。溫熱的水包裹著他,卻驅不散心頭那團冰冷的、混雜著暴怒、屈辱和一絲被林凜精準“解決麻煩”后產生的、扭曲的平靜。水流聲單調地響著。
客臥內。
蘇澈背靠著冰冷的房門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依舊在瘋狂擂鼓,幾乎要沖破喉嚨。剛才那短短幾分鐘的經歷,如同在刀尖上跳了一場死亡之舞。宴琛那淬毒的眼神,林凜溫和卻不容置疑的“代為保管”,都讓他心有余悸。
他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通訊器被收走了,那懸賞的一百萬徹底成了泡影。巨大的失落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他把自己縮成一團,頭埋在膝蓋里,只覺得前途一片灰暗。
就在這時——
“篤、篤。”
兩聲極其輕微、節奏精準的敲門聲響起。
蘇澈嚇得渾身一哆嗦,猛地抬頭看向房門,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宴琛?還是林凜?來秋后算賬了?
“蘇先生,是我,林凜。”門外傳來林凜那溫和依舊、聽不出絲毫情緒的聲音。
蘇澈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手忙腳亂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皺巴巴的睡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壓下狂跳的心臟,顫抖著手打開了房門。
門外,林凜端然而立,臉上帶著那副萬年不變的溫潤微笑。他手里沒有通訊器,也沒有平板,只拿著一張對折的、邊緣鋒利的A4紙。
“抱歉深夜打擾。”林凜的聲音溫和有禮,仿佛剛才浴室門口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從未發生過。“這是您接下來一段時間的日程安排表。從明天清晨六點開始執行。請您務必仔細閱讀,嚴格遵守。”他將那張紙遞了過來。
蘇澈顫抖著手接過那張薄薄的紙。入手冰涼,帶著打印機的余溫。他展開一看——
猩紅的標題如同鮮血:《蘇澈特別訓練計劃(V1.0)》
下面密密麻麻、精確到分鐘、填滿從清晨六點到深夜十點的恐怖日程,如同最殘酷的刑罰宣告書,瞬間撞入他的眼簾!
聲樂特訓(姜嵐?那個以罵哭學生聞名的老妖婆?)…演技淬火(周默?摧殘式教學?)…貴族禮儀(艾琳女士?)…體能極限(前海豹突擊隊教官?)…文化惡補(每日50頁書?閉卷測試?)…形象管理(體重體脂監控?)…
還有那觸目驚心的監督與懲戒條款:加練!扣飯!取消休息!五千字手寫檢討!終止合作評估?!
蘇澈的眼睛越瞪越大,臉色從慘白迅速褪成一片死灰!拿著紙張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紙張邊緣被他捏得皺成一團!
這……這哪里是日程表?!
這分明是十八層地獄的酷刑清單!是把他當牲口一樣往死里操練的賣身契!
“這……這是什么?!”蘇澈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和難以置信的絕望,“林秘書!這……這是宴總的意思?這怎么可能完成?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
林凜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公事公辦的模樣。他微微傾身,聲音溫和依舊,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的重量,清晰地傳入蘇澈因恐懼而嗡嗡作響的耳朵:
“蘇先生,這是為了你好。”
“提升自身價值,規范行為舉止,才能不負宴總的‘庇護’,也才能……在這三個月里,活得稍微輕松一點,不是嗎?”
“為了……我好?”蘇澈喃喃地重復著這幾個字,看著林凜那張溫潤帶笑的臉,再看看手里這張如同死亡通知單的魔鬼日程表,一股巨大的寒意從腳底板瞬間竄上天靈蓋!
他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未來三個月暗無天日、生不如死的悲慘生活圖景。
“不——!!!”
一聲凄厲絕望、帶著哭腔的哀嚎,如同瀕死小獸的悲鳴,猛地從蘇澈喉嚨里爆發出來,瞬間刺破了宴宅冰冷死寂的夜空!
“林秘書!你是魔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