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棲云閣正宮內。
索才人正在那位跋扈婢女的侍奉下梳妝打扮,那晚那個跋扈的侍女正小心翼翼地將一支艷麗的并蒂海棠花步搖插入她的發髻中。
銅鏡中的女子五官精致嫵媚,她那雙柳葉形的眼中似有萬般情緒暗藏其中,瀲滟生光,眼波流轉間,嫵媚生情,只要與之稍稍對視便可輕易叫人淪陷。
“才人今日的心情似乎看起來比平日都要好呢,一會兒的冬日宴上啊一定能艷壓眾人重獲陛下的喜愛。”
那宮女將最后一個花簪也給索靜姝佩戴好,停下來看著鏡中的女子說著俏皮話。
鏡中的女人眸光微動,放下手中把玩著的佛珠,似是不輕易地說道。
“能不能重獲陛下的寵愛這事本宮不清楚”
“但本宮知道,艷壓眾人這事怕是做不到了。”
那宮女沒有聽出主子話外的意思,“怎么會呢?娘娘。娘娘今日比夏日花圃里的那些牡丹嬌,陛下常年與那幾位賢良淑德的娘娘相處,想必也是膩了的,今日若是見了娘娘——”
“必定流連其中”
“晚香的膽子最近是越發大了啊”
“連陛下也敢覬覦。”
索靜姝的語調平靜,沒有一絲波動。而晚香明顯慌了神,驚慌地抬起頭,與鏡中女子似笑非笑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娘娘在說什么呢,奴婢只是……”
索靜姝笑得更高興了,眼角都溢出點點熒光,語調中的嘲諷之意更濃。
“只是什么?只是在唇上涂抹了口脂?還是在衣服上添了新的香料?又或是微微將頭發弄得蓬松,擋住那被拉低的衣領?”
晚香的心思被揭穿,驚得說不出話來,卻又不得不為自己辯解。
“娘娘,奴婢沒有……”
似是聽夠了晚香蒼白無力的狡辯,索靜姝冷笑一聲,起身離開了鏡臺前,坐到了主塌上,俯視著地上不斷磕頭求饒的晚香。
說罷,她用手撐起地上人的臉,修長的手指抵上晚香的唇,狠狠得向一邊碾去。
“這回倒是如了你的愿,滿臉都涂上了胭脂。”
女人停下手中的動作,欣賞著自己的杰作。
“可惜啊,本宮還想事成以后提拔你來著,卻沒想到是本宮識人不清了。”
“娘娘恕罪,晚香再也不敢了。”
索靜姝微微勾唇,她與晚香的祈求的目光相接,那眼底不加掩飾的恐懼好像極大地取悅了她。
“你說的對,本宮今日心情不錯。”
“大喜之日,見血不好。”
聞言晚香神色一動,正要千恩萬謝,卻聽得上首之人又道:“前幾日哥哥與我來信,信中講了些民間趣事。”
“盛京城外的羽花村有一屠戶前幾日剛死了媳婦。”
晚香瞬間感覺一個晴天霹靂,身子瞬間軟了下去,那還掛著淚珠的眼上,充滿驚恐與不可思議。
“那人賣的肉新鮮,索家吃食里的葷腥大部分都是在他那里買的。”
“正巧你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
“你說我把你許配給他可好?”
“娘娘,求求您……”
索靜姝沒有理會晚香,用手拎起裙擺,就從她身上邁了過去,不知想到了什么,驀地回頭,眼神里的陰鷙令人生寒。
“記住了下人永遠都是下人,不可能有翻身的機會。”
“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不知道那是哪一句刺激到了已經癱軟在地上的晚香,她抿緊唇瓣,驀地拔下發絲中隱藏著的花簪,狠狠向索才人刺去。
是拼死也要拉個墊背的狠角。
可惜,她的算盤落了空。
孫嬤嬤早已在旁守候多時,見情況不對,一把拽住晚香的后衣領,止住了她向前的沖勢,晚香見孫嬤嬤阻攔,當即回過頭去再次將手中的簪子刺出。
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比得過一個做這種事輕車熟路,得心應手的老嬤嬤?
砰——
索才人沒有停留,一個眼神也沒留給身后正在纏斗的兩人。
蘇鏡黎站在殿門外等候多時,靜默地聽著索才人與晚香的對話,這會隱約聽見內里的巨響,心頭也是一動。
真是,好狠毒的手段。
想必這侍女也活不到出嫁那一刻了。
殿門倏地關上,蘇鏡黎這才回過神來,看向那始作俑者。
索才人眉眼含笑,早就恢復了先前溫柔賢淑的模樣。
“公主,走吧”
去赴這場鴻門宴。
御花園。
朱紅的宮墻蜿蜒曲折,似一條沉睡的巨龍守護著這方人間仙境。亭臺樓閣錯落有致,飛檐斗拱在陽光下閃耀著金色的光芒,仿佛在訴說著大鄴朝的輝煌。九曲回廊如絲帶般纏繞其間,漫步其上,能聽見風拂過木花的低語,仿佛是宮廷中流傳的古老歌謠,讓人置身于一幅絕美的畫卷中。
園中充斥著淡淡的花香,那是薔薇和茉莉交織的芬芳,清新宜人,沉醉其間。
蘇鏡黎看著眼前由通脫木制成的花瓣在眼前紛飛一也是怔,隨即想起冬日宴的前幾日御花園被封上了,從外看能隱約瞧見有宮女太監在里忙著。
原來在忙這個。
她這個現代人哪里見過這么大的排場!
檸月的眼珠子都要驚得從眼眶里蹦出來了,低聲與蘇鏡黎道:“公主,奴婢先前就聽說歷年的冬日宴都十分熱鬧,這這這……我的天啊!”
有太監宮女瞧著蘇鏡黎等人過來,互相推脫著這引導的燙手山芋,紛紛別過臉去。
索靜姝常年掛著笑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崩裂,內心的火氣卻噌噌地往上漲。
若不是蘇鏡黎這個賤人,怎會害她遭受如此羞辱?
蘇鏡黎倒是早有預料,情緒沒什么起伏,自顧自打量著宴會場地。
宴場分男女兩邊,隔得還不算遠。想必女席這邊有什么動靜,另一邊也能聽個一清二楚。
蘇鏡黎還在反復完善著自己的計劃,終于有一個小太監見著棲云閣幾人的處境尷尬,趕忙走上前來,諂媚地笑著向眾人行禮:“小的圓福,給娘娘公主請安了,請幾位小主隨奴才這邊來。”
索才人崩裂的表情終于緩和,狠狠地剜了那幾個不識趣的下人一眼,又回頭漫不經心地牽起蘇鏡黎的手“公主自行落座吧,本宮還要與幾位姐姐敘舊,就不奉陪了。”
眼底的陰鷙一閃而過。
一旁的圓福聽到這話,面上也浮現一絲尷尬的神色。
他是沖著蘇鏡黎來的,誰會在意這傲慢的小小才人呢?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蘇鏡黎再怎樣也還是公主。
而這索才人的話他聽是怠慢公主,不聽是以下犯上。
蘇鏡黎見他猶豫地瞅著自己,輕輕地晃了晃頭,那圓福便會意,帶著索才人先行離開了。
這邊有幾個宮女見才人走了,便也有幾個膽大的朝蘇鏡黎走來。
有一個小丫頭捷足先登,躬身行禮,微微一笑露出自己的小虎牙道“奴婢清鳶,給公主請安,公主這邊請。”
蘇鏡黎一愣,似是覺得不妥,開口詢問道:“本公主瞧你這打扮也不像是光祿寺的人,是……”
“哈,公主,不瞞您說,像奴婢這樣想出人頭地的,臨近這種大場合會偷偷賄賂光祿寺的公公問問各位主子的席位”清鳶打著哈哈解釋道。
言罷,蘇鏡黎也放下疑慮跟著清鳶落座。
冬日宴終于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