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姜雪柔記憶里的密道鉆出來時，身后的廝殺聲已經(jīng)遠(yuǎn)了。我靠在城根下喘氣，腦子里吵得像開了鍋。

“我……我不想嫁。”原主的聲音怯生生的，帶著哭腔，“五皇子看起來好兇……”

“傻呀你！”蘇茶茶立刻反駁，語氣恨鐵不成鋼，“嫁過去就是皇子妃，吃穿不愁，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呢！”

“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夜魅的聲音冷得像塊冰，“進(jìn)了宮就是棋子，逃出來才是活路。”

三個聲音在意識里拉鋸，我捂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看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忽然站起身：“逃。”

蘇茶茶還想爭辯，被我用意念按住：“留著命，比什么都強(qiáng)。”

夜魅哼了一聲，算是默認(rèn)。

姜雪柔在意識深處輕輕“嗯”了一聲。

夜魅接管了身體，辨明方向后，腳步飛快地鉆進(jìn)城外的密林。她的身手利落得不像話，踩著晨露翻過山脊時，連衣角都沒沾到泥。蘇茶茶偶爾冒出來指點(diǎn)兩句，比如“那邊有農(nóng)戶，換身衣服”“把發(fā)釵當(dāng)了換盤纏”，姜雪柔則會提醒哪里有陷阱、哪條溪澗能喝水。

兩天后，我們已經(jīng)走出百里地，身后的京城早已成了模糊的影子。坐在路邊的茶攤前，喝著粗劣的茶水，我忽然笑了。

“以后怎么辦？”蘇茶茶的聲音里少了些算計(jì)，多了點(diǎn)茫然。

夜魅擦著剛買的短刀：“走一步看一步。”

姜雪柔小聲說：“我……我會縫補(bǔ)，能掙錢的。”

我望著遠(yuǎn)處連綿的青山，陽光灑在茶碗里，泛著細(xì)碎的光。或許這樣也不錯——沒有侯府的算計(jì)，沒有宮廷的束縛，三個靈魂擠在一具身體里，吵吵鬧鬧，卻也踏踏實(shí)實(shí)地活著。

“先找個地方落腳。”我拿起粗布包袱，語氣里帶著夜魅的果決、蘇茶茶的活絡(luò)，還有姜雪柔的期待，“至于未來……總會有辦法的。”

風(fēng)吹過茶攤的幌子，發(fā)出嘩啦啦的響，像是在為我們這荒唐又自由的逃婚，奏響新的序曲。

山腳下的塵土被官爺?shù)难プ犹叩蔑w揚(yáng)，老奶奶抱著竹籃蜷縮在地上，籃子里的草藥撒了一地。

“老東西，交不出稅銀，就拿你這破草藥抵！”官爺抬腳就要踩，手腕卻被人猛地攥住。

“滾。”夜魅的聲音冷得像山澗冰泉，沒等對方反應(yīng)，一腳已經(jīng)踹在他膝彎。官爺“哎喲”一聲跪倒在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眼神從兇狠變成驚愕。

這一幕恰好落在路過的青衫公子眼里。他站在不遠(yuǎn)處的石橋上，手里還提著書卷，墨發(fā)被風(fēng)拂起，正是顧墨修。

“多謝姑娘！”老奶奶顫巍巍地起身，對著我連連作揖。

夜魅松開手，退到一旁，剛要切換人格，蘇茶茶已經(jīng)搶了先。我轉(zhuǎn)身看向顧墨修，臉上瞬間堆起怯生生的笑意，眼角微紅，像是受了驚的小鹿：“公子莫怕，方才是他太兇了……”

顧墨修合上書卷，溫聲道：“姑娘俠肝義膽，在下佩服。”他目光落在我風(fēng)塵仆仆的衣飾上，遲疑片刻，“天色已晚，姑娘可有去處？”

“還沒呢。”蘇茶茶立刻接話，聲音軟得發(fā)甜，指尖輕輕絞著衣角，“我們剛從家里出來，實(shí)在不知該往何處去……”

顧墨修沉吟道：“若不嫌棄，可暫去寒舍歇息一晚？”

“真的嗎？”我眼睛一亮，恰到好處地露出驚喜，“那真是太謝謝公子了！您真是好人！”

他被我這直白的夸贊逗笑，眼尾漾起淺淺的紋路：“舉手之勞。”

跟著顧墨修往山坳里的宅院走時，夜魅在腦海里冷哼：“看他那副樣子，怕是沒安好心。”

蘇茶茶嗤笑：“總比睡山洞強(qiáng)吧？再說了，長得這么好看，就算有什么心思，我也能應(yīng)付~”

姜雪柔小聲說：“他……他看起來不像壞人。”

我望著顧墨修在前頭引路的背影，青衫在夕陽下泛著柔和的光。不管他安的什么心，至少今晚，不用再風(fēng)餐露宿了。

顧府的客房里，燭火搖搖晃晃。夜魅找出顧墨修送來的烈酒，仰頭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她的聲音在腦海里泛起苦澀：“21世紀(jì)的監(jiān)控探頭，比這古代的眼線還密。那時候出任務(wù)，三天睡不到五個時辰，還得防著背后捅刀的……”

蘇茶茶也搶過酒壇，小口抿著，調(diào)子沒了往日的甜膩，帶著點(diǎn)自嘲：“可不是嘛。裝乖裝久了，連自己本來是什么樣子都快忘了。被人堵在廁所罵‘陰陽人’的時候，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誰也沒再斗嘴。這具姜雪柔的身子本就嬌弱，沒幾杯就開始發(fā)暈，眼前的燭火變成了重影。

“咚咚。”門被輕輕敲響，顧墨修端著醒酒湯進(jìn)來，看到桌上的空壇，眉峰微蹙：“姑娘不宜多飲。”

夜魅抬眼瞪他，眼神帶著醉后的凌厲，卻沒什么威懾力。蘇茶茶趁機(jī)搶過身體，臉頰緋紅地笑：“顧公子要不要也來一杯？”

他愣了愣，耳根竟微微泛紅：“在下不勝酒力。”

“真可愛。”蘇茶茶在心里嘀咕，嘴上卻軟乎乎地邀他坐下，“陪我們說說話嘛~”

顧墨修竟真的坐了，聽著我們東一句西一句地聊些沒頭沒腦的話——夜魅抱怨古代的刀不夠鋒利，蘇茶茶吐槽這里的胭脂顏色太老氣。他大多時候只是聽著，偶爾應(yīng)一聲，睫毛垂下來，在燭光下投出淺淺的陰影。

不知聊到何時，我只覺得腦袋一沉，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天已微亮。我躺在床榻上，蓋著整潔的錦被，身上的臟衣?lián)Q成了干凈的襦裙。

“醒了？”顧墨修端著水盆進(jìn)來，看到我睜眼，語氣自然，“昨夜你醉倒了，在下便擅自……”

蘇茶茶瞬間接管身體，眼睛彎成月牙：“多謝公子~”她故意湊近半步，吐氣如蘭，“是公子抱我回來的？”

顧墨修的耳朵“騰”地紅了，連忙后退：“是、是讓小廝……”

“騙人~”蘇茶茶拖長了調(diào)子，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心里的好感蹭蹭往上漲，“公子害羞的樣子，真好看~”

他窘迫地轉(zhuǎn)開臉，耳根紅得能滴出血。我望著他的背影，蘇茶茶在心里笑得狡黠——這個溫潤公子，可比宮里的五皇子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