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滑的溶洞通道狹窄曲折,強光手電在嶙峋怪石與垂掛的鐘乳石間跳躍切割,留下短暫而破碎的光斑??諝庹吵淼萌缤z水,彌漫著濃重的礦物質腥氣和苔蘚的腐朽味,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滲入骨髓的涼意。
或許是某種微妙的引力,不知不覺間,阮俊澤沉靜的身影靠近了前方林曉曉。阿奇背著兩個碩大的背包,在濕滑不平的地面上深一腳淺一腳,興奮地舉著手機拍攝,盡管鏡頭里只有晃動的光柱。他嘴里念念叨叨著直播素材,一個重心不穩,猛地朝旁邊踉蹌一步,沉重的背包結結實實地撞在林曉曉的肩背上!
“哎喲!”林曉曉猝不及防,被這股蠻力撞得向前一個趔趄。腳下濕滑的苔蘚瞬間剝奪了平衡,她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著旁邊濕漉漉、布滿深綠色粘稠苔蘚的巖壁歪倒過去!眼看臉頰就要狠狠撞上那片滑膩的未知——
“小心!”
一道身影快如閃電!阮俊澤低沉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一步跨前,長臂精準地攔住了林曉曉的肩膀,硬生生將她從撞壁的危險中拽回!巨大的慣性讓阮俊澤的手背不可避免地重重蹭過那片濕滑粘膩的深綠色巖壁!
“嘶!”阮俊澤眉頭猛地一皺,倒抽一口冷氣。手背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仿佛被無數細小的針尖同時刺入!他迅速收回手,只見手背上赫然出現了幾道細小的劃痕,正滲出血珠。更詭異的是,蹭過的地方,那深綠色的“苔蘚”似乎…顏色更深了,透著一股不祥。
“學長!”沈清辭立刻擠開剛站穩、驚魂未定的林曉曉,急切地拉過阮俊澤的手腕查看,聲音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心疼,“快讓我看看!這苔蘚有毒!”她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著滲血的劃痕,眼神專注得近乎貪婪。
然而,就在所有人注意力被這小小的意外吸引時——
滋滋…嗤…
一陣極其細微、如同微弱電流流過濕木的聲音,從阮俊澤剛剛蹭過的巖壁處傳來!緊接著,一點極其微弱的、帶著不祥氣息的幽綠色光芒,在沾著他血跡的那片深綠色“苔蘚”上驟然亮起!那光芒如同活物般,貪婪地吮吸著血跡,迅速沿著巖壁蔓延開來!
“不對勁!”顧衍之敏銳的直覺讓他第一個捕捉到異常,他的強光手電瞬間如同探照燈般精準鎖定了那片開始發光的巖壁!
眾人手電光立刻聚焦。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頭皮瞬間炸開,寒意直沖頭頂!
那根本不是什么苔蘚!只見那片沾了血的區域,無數指甲蓋大小、原本緊貼巖壁的深綠色扁平“斑塊”,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凸起!粗糙的硬殼裂開縫隙,露出里面暗紅色的柔軟軀體,細小的節肢伸展出來,最駭人的是,背部中央一根根細如牛毛、頂端閃著幽綠寒芒的尖刺,正如同毒蛇般緩緩豎起!
嗡——!
隨著第一只徹底蘇醒,背部尖刺完全立起,它猛地展開兩對薄如蟬翼、帶著金屬般幽綠光澤的膜翅,發出高頻刺耳的振翅聲,瞬間脫離巖壁!如同點燃了導火索,周圍幾十上百個同樣的“斑塊”紛紛亮起幽光,“滋滋”作響,尖刺豎起,薄翼震顫!
“是血棘蝠!”顧衍之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從容,帶著凝重,“休眠態擬苔蘚,嗜血蘇醒!背刺劇毒,麻痹神經!快退!別讓它們近身!”他一邊厲聲警告,一邊飛快地從沖鋒衣內袋掏出“醒靈鐸”,但這次目標數量驚人且具有飛行能力!
“媽呀!蝙蝠成精了?!”阿奇嚇得魂飛魄散,怪叫一聲就想后退,結果腳下又是一滑,沉重的背包帶著他整個人“咚”地撞在身后巖壁上!這一撞如同捅了馬蜂窩,更大一片區域的“苔蘚”被驚動!幽綠光芒如同瘟疫般在眾人頭頂和兩側巖壁上瘋狂蔓延,振翅的“嗡嗡”聲匯聚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響!
“趴下!找掩護!”林曉曉的反應快如本能!厲喝聲未落,她已一眼掃過地形,猛地將旁邊還在發懵的阿奇用力推向一塊巨大的、向內凹陷的鐘乳石柱后,同時自己一個干脆利落的戰術翻滾,躲到了另一塊凸起的巖石下方!
“學長小心!”沈清辭尖叫著,猛地撲向阮俊澤,看似要將他撲倒保護。然而,在撲過去的瞬間,她的身體卻“巧妙”地遮擋了阮俊澤看向林曉曉方向的視線,借著撲倒的沖勢,一只穿著硬底登山鞋的腳,裝作慌亂地、卻極其精準地朝著剛躲到巖石下的林曉曉的小腿脛骨狠狠踹去!力道狠辣刁鉆!
“唔!”林曉曉猝不及防,小腿脛骨劇痛讓她悶哼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蹌半步,瞬間暴露在巖石的掩護之外!而此刻,第一批徹底蘇醒的血棘蝠,如同離弦的綠色毒箭,帶著刺耳的振翅聲,朝著暴露在外的目標——尤其是血腥味最濃的阮俊澤和林曉曉——俯沖而來!尖刺寒芒閃爍!
“曉曉!”阮俊澤目眥欲裂!他根本沒看清沈清辭的小動作,只看到林曉曉突然踉蹌暴露!巨大的驚恐瞬間壓倒了所有!他猛地將撲在身上的沈清辭推開,整個人如同撲火的飛蛾,朝著林曉曉的方向悍然撲去!用自己寬闊的后背,決絕地擋在了林曉曉身前,直面那片俯沖的幽綠毒刺!
“阮俊澤!!”林曉曉心臟幾乎停跳!顧不上小腿劇痛,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阮俊澤沖鋒衣的腰帶,用盡全身力氣向后猛拽!
然而阮俊澤沖勢太猛,加上林曉曉腿傷發力不穩,兩人踉蹌著向后倒去!阮俊澤沉重的身軀壓在了林曉曉身上,將她半護在身下,后背完全暴露!灼熱的呼吸急促地噴在林曉曉頸側,帶著異常的高熱。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
林曉曉懷中緊貼胸口放置的古樸錢棍,與阮俊澤前襟口袋里的饕餮鈴,仿佛被瀕死危機和緊貼的心跳喚醒!
嗡——!
一聲低沉清晰的共鳴,直接從兩人胸口震蕩而出!
緊接著,一道柔和的、仿佛流淌著星輝的幽藍色光暈,毫無征兆地自兩人身體接觸處猛然爆發!光暈迅速擴張,瞬間形成一個半透明的、流轉著奇異古老符文的淡藍色光罩,將二人牢牢籠罩在內!
“那是什么?!”“神器護體?!”
阿奇躲在鐘乳石后,眼睛瞪得溜圓,震驚得忘了瘙癢!沈清辭臉上的“恐懼”瞬間被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絲難以掩飾的狂熱取代,死死盯著那層如夢似幻的藍光!顧衍之眼神驟然一凝,銳利的目光緊緊鎖住光罩上流轉的符文,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加掩飾的興奮!
“呃!”
幾只俯沖最快的血棘蝠狠狠撞在淡藍色光罩上!“嗤嗤!”毒刺如同撞上無形的銅墻鐵壁,發出灼燒聲和焦糊味!毒蝠被巨大的反震力彈開,幽綠光芒劇烈閃爍,發出痛苦尖嘯,一時不敢再靠近!
林曉曉瞬間反應過來!她一手奮力支撐著阮俊澤沉重的身體,另一只手閃電般探向腰包,抓出鎂棒打火石!拇指猛地刮過!
嚓!——呼!
一團耀眼奪目的橘紅色火焰瞬間爆燃!她毫不猶豫地將火苗,透過淡藍光罩,狠狠懟向光罩外徘徊躁動的血棘蝠群!
“嗡------嗤啦!“火焰燎到血棘蝠,薄翼瞬間焦黑卷曲,尖叫著墜落!蛋白質燒焦的刺鼻氣味彌漫開來?;鹧娴耐刈岒鹑焊涌裨辏{光罩如同天塹,將它們死死隔絕!
“我的親娘姥姥!癢死我了!救命啊!“阿奇躲在后面也沒能幸免,幾只血棘蝠鉆入縫隙,尖刺扎在他脖頸手臂,又痛又麻又癢,讓他哭爹喊娘,瘋狂拍打。
“顧先生!想想辦法!“沈清辭“狼狽”躲著,對著顧衍之焦急喊道,眼神卻在貪婪地掃視光罩和火焰。
顧衍之眼神銳利,一邊敏捷躲閃零散毒蝠,一邊飛快“調試”“醒靈鐸”。他瞥見了沈清辭眼中的貪婪。沒有理會她,將設備再次緊貼巖壁,手指快速點按。
“嘀嘀嘀------嗡!!!“
渾厚的聲音再次爆發!
“曉曉!火焰壓制!“顧衍之大喊。
林曉曉咬牙,強忍劇痛和重壓,再次刮燃打火石!新生的火焰跳躍,配合聲波狠狠掃向蝠群核心!
嗡——嗤嗤嗤嗤嗤!
“醒靈鐸”與高溫火焰同時作用!被聲波籠罩的血棘蝠,振翅聲戛然而止!幽綠光芒急劇黯淡熄滅,節肢毒刺無力耷拉,飛行姿態僵硬呆滯!如同被無形冰霜凍結,成片成片地噼里啪啦直挺挺從空中墜落!陷入深度麻痹!
那層淡藍色光罩,在危機解除瞬間,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斂,符文明滅,悄無聲息地隱沒回兩人胸口,只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古老清涼氣息。
“有效!“顧衍之眼神銳利。林曉曉默契移動火焰驅趕焚燒。
地上很快鋪滿密密麻麻失去活性的血棘蝠殘骸。巖壁死寂。洞穴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余燼味和阿奇的哀嚎。
“學長!你怎么樣?“沈清辭第一時間撲到阮俊澤身邊,看到他肩頭手臂幾處明顯的紅點,以及發紫腫脹的皮膚,臉上寫滿焦急心疼,拿出濕巾就要擦拭。此刻的阮俊澤幾乎完全靠在林曉曉身上,臉色蒼白如紙,額角冷汗密布,呼吸急促滾燙,眼神失焦,毒素和爆發消耗巨大,麻痹加劇。
“別碰!“林曉曉一把推開沈清辭的手,聲音冰冷。她小心將幾乎脫力的阮俊澤扶靠到旁邊巖壁,動作麻利地打開急救包,掏出碘伏棉球和鑷子。她半跪在他身邊,眼神銳利檢查傷口,語氣不容置疑:“刺可能斷在里面,亂擦會感染!忍著點!“她用鑷子小心翼翼夾出幾根幾乎看不見的斷刺尖,仔細碘伏消毒。阮俊澤緊咬牙關,身體因刺痛而微顫,一聲不吭。他半闔著眼,目光迷離地落在林曉曉專注堅毅的側臉上,感受她指尖微涼,心底翻涌著劇痛、麻痹、脫力,一種被保護的安心感,還有一絲不合時宜的悸動。他剛才的沖動,此刻在林曉曉冷靜專業的處理下,顯得笨拙又真實。
“哎喲喂...癢死我了...曉曉姐,救命啊...感覺要變異了...“阿奇癱坐在地,抓耳撓腮,脖子上紅點撓得一片通紅。
“活該!讓你亂動!“林曉曉沒好氣瞪他,扔過去一瓶止癢藥水和抗過敏藥,“先吃藥!別撓破了!“她快速處理完阮俊澤傷口,找出神經毒素解毒劑和退燒藥,小心喂他服下。
顧衍之收起“醒靈鐸”,走到阮俊澤身邊蹲下,仔細看傷口腫脹,探手試他滾燙額頭,眉頭緊鎖:“麻痹毒素擴散引發高燒。解毒劑退燒藥能緩解,但會有一段虛弱期,意識也可能模糊。“他語氣專業,目光銳利掃過沈清辭,帶著審視。
沈清辭被推開又被目光掃過,臉上閃過一絲陰霾,很快又換上關切無比的神情,甚至擠出眼淚:“...學長,你感覺怎么樣?“說著就要去扶。
阮俊澤意識開始模糊,高燒滾燙,對沈清辭靠近本能地蹙眉,身體微微偏向林曉曉。
林曉曉站起身,冷冷掃視驚魂未定的眾人,目光落向前方更深邃黑暗,水滴聲似乎更清晰。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小腿劇痛和心頭疑慮,聲音帶著決斷與疲憊:
“原地休整!阿奇,立刻處理傷口吃藥!阮俊澤需要休息。顧先生,警戒巖壁!“命令清晰。
“我......“沈清辭正想反駁,阿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胳膊,夸張哀嚎:“哎喲我的清辭姐!我都快癢死了,變異了!快幫我上藥吧!救命啊!“一邊說,一邊拼命朝林曉曉使眼色。
“水......“阮俊澤虛弱呢喃。
沈清辭欲起身拿水,阿奇卻搶先一步從自己背包側袋抽出一瓶水,精準丟給林曉曉:“誒!我有!曉曉姐接住!“
林曉曉本能接住。沈清辭動作一僵,只能無語地繼續給吱哇亂叫的阿奇上藥。
林曉曉擰開瓶蓋,看著阮俊澤蒼白英俊的臉龐,閃過他飛蛾撲火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她小心翼翼將清涼的水緩緩倒入他干涸的唇間。晶瑩水流溢出嘴角,沿著脖頸優美線條滑落,沒入微敞的白襯衫領口。
林曉曉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隨那滴水痕。水珠在鎖骨窩短暫停留,最終消失在領口深處的陰影里。就在那水痕消失的瞬間,她的視線仿佛被無形力量牽引,模糊捕捉到陰影邊緣,一抹極淡的、被水汽暈開的異色輪廓,一時怔忡。
“汐......“阮俊澤忽然發出一聲輕微夢囈,灼熱氣息拂過林曉曉耳畔。
“什么?“林曉曉下意識湊近。
“汐...雙生成契...為何你要...丟下我...“破碎詞句,帶著深入骨髓的哀傷質問,清晰地傳入林曉曉耳中。腦中仿佛轟然炸響!顧衍之在前方查探,阿奇哼哼唧唧,這低語,只有她聽到了。
“溟?“林曉曉不由自主低喃,心臟像被冰冷的手攥緊。這個名字...熟悉又心悸?
“今生...我絕不...允許...“阮俊澤繼續無意識低語,眉頭痛苦緊鎖。
“不要…相信…阮…阮家…”
母親虛弱卻斬釘截鐵的話語,如同驚雷再次在林曉曉腦海中炸響!她猛地一個激靈,寒意從脊椎竄起。
望著眼前脆弱蒼白、高燒昏迷說著陌生話語的阮俊澤,林曉曉心中涌起復雜感受——感激、擔憂、悸動,更深層的是被母親警告和詭異低語攪動的不安迷霧。
“前面有個地方。”顧衍之清冷的聲音打破沉寂,他從幽暗通道折返,臉上帶著凝重與發現,“通道盡頭豁然開朗,是個...很特別的地方。巨大碗狀空間嵌在山腹,能看到很高處的一線天空,巖壁陡峭光滑無法攀爬。地面平整鋪滿圓潤白石,中央有個圓形石臺...上面有些東西,像古老祭祀遺跡。石臺和石壁上刻著符號,奇特,像巫咸國失落的文字。”他描述簡潔,勾勒出神秘空間?!鞍阉麕ツ抢镄菡踩!?/p>
林曉曉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心緒,看向虛弱無力的阮俊澤。
“我來背他。”顧衍之沒有廢話,直接走到阮俊澤面前,沉穩彎下腰。
林曉曉點頭,小心將阮俊澤沉重的身體扶起安置到顧衍之寬闊的背上。阮俊澤的頭無力垂在顧衍之肩側,滾燙呼吸拂過頸項。
阿奇依舊夸張摟著沈清辭胳膊,哼哼唧唧表演“虛弱”,一瘸一拐跟著。沈清辭的目光,卻如同黏在顧衍之背上的阮俊澤身上,眼底深處翻涌著不甘、算計,以及對那神秘藍光與前方未知祭祀之地的強烈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