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累倒在結界里,后來林小滿是被一陣輕柔的光暈喚醒的。
結界內部像被打翻的糖果罐,粉藍色的天空飄著棉花糖云朵,陽光透過發光的樹葉篩下金粉似的光斑。腳下的青草軟得像天鵝絨,踩上去能聞到淡淡的薄荷香,溪邊的鵝卵石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連流淌的溪水都叮咚唱著跑調的歌。
江熠是被自己的噴嚏驚醒的。他猛地坐起身,胸口的結痂被扯得生疼,倒吸涼氣的瞬間,看見旁邊一塊圓石滾到腳邊——昨天還規規矩矩待在草叢里的石頭,此刻像故意挑釁似的卡在鞋縫里。狼人病毒在他身上開出了暴躁的花,他抓起石頭就想往遠處扔,手舉到半空又硬生生停住,轉而別扭地踢了踢草皮,耳尖卻悄悄紅了。
“醒了?“林小滿遞過用樹葉裝的溪水,指尖剛碰到他的手,江熠就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水灑了半捧在褲子上。
“笨手笨腳的。“他皺著眉搶過樹葉,卻在喝水時被嗆到,咳嗽得肩膀發顫。林小滿看著他耳根越紅越厲害,突然想起游戲設定里,江熠的隱藏屬性是“傲嬌到應激“,現在被病毒放大了十倍不止。
阿澤醒來時,睫毛上還沾著草葉上的露水。他沒像往常那樣立刻起身,反而側躺著看了林小滿半晌,直到她被看得臉頰發燙,才慢悠悠坐起來,后背的傷口牽扯出細微的疼,他卻笑著說:“你的發梢沾著蒲公英的絨毛,像戴著星星發卡。“
狼人病毒把他的溫柔泡得發了酵。他幫林小滿摘頭發上的草屑時,指尖故意放慢了半拍;遞過烤好的漿果時,會先吹涼了才送到她嘴邊;甚至江熠多看了林小滿兩眼,他就不動聲色地往兩人中間挪了挪,像只護食的大型犬。
結界外的嘈雜聲是被修鞋匠的怒吼打破的。“你個老東西!銀釘子要尖朝上才能刺狼人!“修鞋匠舉著錘子追打賣冰淇淋的大叔,后者懷里的銀質甜筒模具叮叮當當掉了一地。這兩位平時連眼神都懶得交匯的NPC,此刻正為“銀器擺放角度“吵得面紅耳赤,大叔的冰淇淋勺敲在修鞋匠的鐵砧上,迸出一串火星。
“他們以前不是只會說'要甜筒還是圣代'嗎?“林小滿趴在結界邊緣看得發愣。
“現在學會說'你個蠢貨'了。“江熠冷哼一聲,卻在看到修鞋匠把銀線往結界上纏時,默默數著纏繞的圈數——三圈半,比他昨晚設計的防御方案還多半圈。
莉莉抱著流浪貓路過時,貓爪正撓著她新買的洛麗塔裙。這個以前見了毛絨動物就尖叫“系統警告過敏“的姑娘,此刻居然把臉埋在貓毛里蹭來蹭去,裙擺上的蕾絲被貓抓出勾絲也不在意:“小咪說它昨晚看見狼人躲在鐘樓后面,對吧小咪?“
面包房的王嬸提著竹籃經過,籃子里的銀質面包刀反射著刺眼的光。她踮腳往結界頂上拋面包,全麥面包精準地落在林小滿懷里:“丫頭嘗嘗這個!加了狼討厭的大蒜粉!“說完突然對著鐘樓方向喊:“老張頭!把你藏的銀彈弓交出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昨晚偷偷打狼人玩!“
圖書館的老張頭果然從樹后探出頭,手里的銀質書簽閃了閃:“就打了三發!還不是怕你們這些年輕人熬不住!“他說著突然抹起眼淚,“想當年我在書里寫狼人故事時,哪想到會真的心疼這些小家伙啊......“這位以前只會說“保持安靜“的NPC,此刻哭得像個被搶走糖的孩子。
江熠公司的技術部和市場部正圍著銀線吵架。“網線要纏成螺旋狀!“老王舉著電路板大喊,小李立刻反駁:“應該編成漁網形!“吵到最后,他們居然把銀線纏成了個四不像的中國結,掛在結界外晃悠,活像個大型風鈴。
前臺小妹抱著紙箱路過時,突然對著中國結拜了拜:“保佑江總別再對我發火了......“話音剛落,就看見江熠正對著結界外的銀線皺眉,她嚇得差點把箱子扣在頭上,卻聽見江熠低聲說:“螺旋結構的抗拉力確實更強。“
林小滿看著眼前這場混亂又溫暖的鬧劇,突然笑得直不起腰。賣冰淇淋的大叔把銀勺子插進修鞋匠的工具箱,說是“給你當書簽“;王嬸把大蒜面包塞給哭鼻子的老張頭,罵罵咧咧卻幫他拍掉身上的灰塵;連最膽小的莉莉,都敢抱著貓朝狼人消失的方向“喵“了一聲。
“他們好像......活過來了。“林小滿戳了戳阿澤的胳膊,后者正把江熠試圖遞給他們的漿果悄悄換成自己手里更甜的那顆塞給林小滿。
陽光穿過他的指縫,在她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會跳動的星星。
結界外的銀風鈴突然叮咚作響,林小滿抬頭看見天邊泛起魚肚白,那些暴躁的、溫柔的、多愁善感的靈魂,正和初升的太陽一起,把狼人留下的陰霾,烘成了帶著甜味的晨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