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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涅槃嫡女踏山河

第一章寒牢驚回魂

南梁永和二十三年,冬末。

寒意不似隆冬時節那般刺骨刮面,卻滲著一種陰濕的粘膩,無聲無息地鉆透單薄的囚衣,絲絲縷縷纏繞上骨頭縫里,凍得人連骨髓都發僵。沈清瓷蜷縮在鋪著薄薄一層霉爛稻草的石板地上,意識在無邊的黑暗與刺骨的冰冷中沉沉浮浮,如同溺在深不見底的寒潭。

每一次粗重艱難的喘息,都扯動著左胸下那道猙獰的傷口,那里曾為當朝太子蕭景琰擋下過致命一刀。銳器撕裂皮肉、切斷血脈的劇痛仿佛還在昨日,深入骨髓,可此刻,另一種更為尖銳、更為絕望的寒意,正從心底最深處蔓延上來,幾乎要將她殘存的生命徹底凍結。

“呃……”喉間一陣腥甜翻涌,她猛地側過頭,嗆出一口帶著黑淤的血塊,落在污濁的草墊上,迅速被濕冷的石板吸盡,只留下一點深褐色的印記。

就在意識行將徹底沉淪的剎那,一陣刻意放輕、卻又帶著掩飾不住得意與輕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踏破了地牢死水般的沉寂。

“嗒…嗒…嗒…”

那鞋底敲擊在陰冷石階上的聲音,像冰錐,一下下鑿在沈清瓷混沌的識海里。伴隨著的,還有一股濃烈得有些嗆人的脂粉香氣,甜膩得令人作嘔,與地牢里腐朽的霉味、血腥氣格格不入,霸道地侵入她的鼻腔。

沈清瓷緊閉的眼睫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這香氣…這腳步聲…

前世瀕死時,灌入喉中的滾燙啞藥灼燒臟腑的劇痛,妹妹沈月柔那張頂著鳳冠霞帔、卻扭曲著得意與惡毒的臉,還有那句如同淬了冰的刀子般的話語——“姐姐殘軀,豈配太子妃之位?”

一幕幕,帶著地獄般的血色,轟然撞碎了眼前的黑暗!

“嗬……”一口濁氣猛地從她胸腔里擠出,沈清瓷霍然睜開了雙眼!

入目依舊是那片熟悉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頭頂是滲著冰冷水珠的嶙峋石壁,身下是濕冷堅硬、硌得骨頭生疼的粗糙石板。角落里,一只肥碩的老鼠被突然的聲響驚動,“吱溜”一聲躥入更深的陰影里。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霉腐氣、血腥味,還有那越來越近、令人作嘔的甜膩脂粉香。

不是夢!

不是死后無邊的混沌!

她回來了!回到了這永和二十三年的寒冬,回到了這暗無天日的國公府私牢!回到了她為太子擋刀重傷垂死、被家族無情拋棄、被庶妹沈月柔踩在腳底肆意踐踏的起點!

胸腔里那顆沉寂的心,在巨大的震驚與徹骨的冰寒之后,驟然爆發出狂烈的心跳,咚咚咚地撞擊著肋骨,震得她整個身軀都在微微發顫。那不是恐懼,是滔天的恨意裹挾著絕境逢生的狂瀾,在她枯竭的血管里奔涌咆哮!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欲刺破皮肉,那點尖銳的疼痛讓她在滔天的恨意漩渦中死死抓住了一絲清明——活下去!這一次,她要親眼看著那些負她、害她、踩著她尸骨往上爬的人,一個個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腳步聲停在了牢門外。

“嘩啦——”沉重的鐵鎖鏈被解開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吱呀……”

腐朽的牢門被推開一道縫隙,外面走廊壁上幽暗的油燈光暈透了進來,勾勒出一個纖細裊娜的身影。那身影裹在一件極其華貴的銀狐裘斗篷里,帽檐邊緣一圈雪白的狐貍毛,襯得一張精心描畫過的芙蓉面越發嬌艷欲滴,眉眼間是掩不住的春風得意。

正是她同父異母的庶妹,沈月柔。

“都退下吧,我和嫡姐說幾句體己話。”沈月柔的聲音嬌滴滴的,帶著一種刻意拿捏的、居高臨下的溫柔。

“是,二小姐。”兩個身形粗壯的婆子應了一聲,提著燈籠退到了走廊的陰影里,只留下模糊的身影。

沈月柔蓮步輕移,跨進了這充斥著污穢與死亡氣息的牢房。她似乎嫌惡地蹙了蹙精心描畫的遠山眉,用一方熏了昂貴蘭香的絲帕掩住口鼻,目光掃過地上蜷縮的沈清瓷,像在看一堆礙眼的垃圾。當她的視線觸及沈清瓷身上那件被血污和泥濘浸透、幾乎看不出原色的單薄囚衣時,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極致的快意和輕蔑。

“姐姐,”她開口了,聲音依舊柔婉,卻像毒蛇吐信,“妹妹來看你了。”

沈清瓷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隨即強迫自己放松下來。她艱難地偏過頭,散亂枯槁的發絲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曾經清澈如秋水、如今卻黯淡無光的眸子,透過發絲的縫隙,靜靜地、木然地“望”向沈月柔的方向。那眼神空洞,仿佛失了魂,沒有任何焦點,只有一片死寂的茫然。她甚至微微張了張嘴,喉嚨里發出嘶啞難辨的“嗬嗬”聲,如同破敗的風箱,虛弱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吐不出來。

沈月柔對她的反應似乎很滿意。她微微蹲下身,昂貴的銀狐裘下擺拖曳在污濁的地面也毫不在意,只是為了讓自己的話語能更清晰地傳入沈清瓷的耳中。

“姐姐傷得這樣重,真是可憐。”她嘆息著,聲音里卻聽不出半分憐憫,只有假惺惺的惋惜,“太醫都說,傷了心脈,就算勉強撿回一條命,怕也是……廢了。日后怕是連高聲說話都困難,更別提……”她頓了頓,刻意拉長了語調,帶著一種殘忍的暗示,“更別提,侍奉夫君了。”

沈清瓷的身體在囚衣下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像寒風中的枯葉。她艱難地喘息著,目光更加渙散,仿佛被這殘酷的宣判徹底擊垮,連最后一絲生氣都要消散。

沈月柔嘴角勾起一抹勝利者獨有的、近乎甜美的微笑。她湊得更近了些,蘭香混雜著牢獄的腐朽氣息,形成一種詭異的味道。

“妹妹今日來,是有天大的喜事要告訴姐姐呢。”她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向沈清瓷的心口,“陛下親口賜婚了!三日后,妹妹就要……就要嫁給太子殿下了!”

她說著,似乎激動得難以自持,一只手輕輕撫上了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臉上飛起兩團嬌羞的紅暈,眼神卻挑釁地、一瞬不瞬地盯住沈清瓷的臉,不肯放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殿下憐惜妹妹情深意重,又感念妹妹在姐姐重傷昏迷期間……衣不解帶地‘照料’姐姐,更心疼妹妹腹中……他的骨肉。”沈月柔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隱秘的炫耀和惡毒,“姐姐你說,這算不算是……天賜的良緣?”

空氣仿佛凝固了。地牢里的寒意似乎更重了幾分,滲入骨髓。

沈清瓷藏在亂發后的眼睛,瞳孔驟然收縮!前世臨死前那剜心刺骨的痛楚、被強行灌下啞藥的窒息灼燒感、沈月柔穿著鳳冠霞帔在她面前炫耀的場景……無數破碎血腥的畫面在腦海中瘋狂閃回、沖撞!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獄的業火,瞬間焚遍四肢百骸!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幾乎要摳出血來!

然而,身體的本能反應卻比她洶涌的恨意更快一步——劇烈的情緒波動牽動了胸口的重傷,她猛地弓起腰身,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

“咳咳……咳咳咳……”

她咳得蜷縮成一團,單薄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著,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每一次咳嗽都伴隨著左胸傷口的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一口口帶著黑淤的污血被嗆咳出來,濺落在身前的草墊和沈月柔那昂貴的銀狐裘下擺邊緣。

沈月柔驚呼一聲,像被燙到一樣猛地向后跳開一步,嫌惡地看著裘衣上沾染的幾點暗紅污跡,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她精心維持的嬌柔面具裂開了一道縫隙,露出底下的刻薄與不耐。

“真是晦氣!”她低聲咒罵了一句,再看向地上咳得奄奄一息的沈清瓷時,那僅存的偽善也消失殆盡,只剩下赤裸裸的冰冷和厭惡。

“姐姐,你這副樣子……”沈月柔站直了身體,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蜷縮在污穢中的嫡姐,聲音恢復了那種嬌柔,卻淬著令人膽寒的毒,“這副殘破之軀,茍延殘喘已是上天垂憐。太子妃之位,尊貴無匹,母儀天下,豈是你這般……廢人所能肖想的?”

她的話語如同冰錐,狠狠鑿下。

“太子殿下心懷仁厚,念你曾為他擋過一刀,留你一命,已是天大的恩典。可你這身子,活著也是拖累,更是……污點。”沈月柔的眼神變得銳利而冰冷,帶著一種掌控生死的倨傲,“妹妹今日來,便是替殿下,也替沈家……做個了斷。姐姐這般活著,不能言,不能動,連累家族蒙羞,讓殿下心中難安,實在是……太痛苦了。”

她微微側頭,對著牢門外陰影處喚道:“王嬤嬤。”

一個身材敦實、面容刻板、眼神陰鷙的老嬤嬤應聲走了進來,手里穩穩端著一個粗瓷碗。碗里是濃稠得近乎墨色的藥汁,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澤,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濃重苦澀與某種腥氣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霸道地壓過了沈月柔身上的蘭香,也蓋過了地牢的霉腐。

啞藥!

沈清瓷的瞳孔在亂發后驟然縮緊!那熟悉的、令人作嘔的恐怖氣味,瞬間勾起了前世瀕死時最深最痛的記憶!喉嚨仿佛又被那滾燙的毒汁灼燒起來,帶來一陣生理性的痙攣和窒息感。

來了!命運的輪盤再次轉到了這致命的一刻!

“姐姐,喝了它吧。”沈月柔的聲音輕柔得像羽毛拂過,卻帶著死神的判決,“喝了,就解脫了。再也不會痛苦,也不會礙著任何人的眼了。妹妹……這也是為你好。”

王嬤嬤端著碗,面無表情地蹲下身,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捏住了沈清瓷的下頜。那力道極大,帶著不容抗拒的狠戾,仿佛要捏碎她的骨頭。冰冷的碗沿粗暴地抵上了她干裂出血的嘴唇。

“唔……不……”沈清瓷發出微弱的、破碎的抗拒聲,身體本能地掙扎扭動,卻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她的眼睛驚恐地睜大,布滿血絲,死死盯著那碗散發著死亡氣息的藥汁。

“乖,別讓妹妹難做。”沈月柔在一旁柔聲“勸慰”,眼神卻冰冷如刀,催促道,“王嬤嬤,伺候好大小姐!”

“是!”王嬤嬤應了一聲,手指猛地用力,強行撬開了沈清瓷緊咬的牙關!

濃稠、滾燙、帶著刺鼻腥苦氣味的藥液,如同燒紅的鐵水,瞬間灌入沈清瓷被迫張開的喉嚨!

“咕咚……呃……”

滾燙的藥汁灼燒著脆弱的咽喉食道,劇烈的痛苦讓她渾身劇烈地痙攣起來!窒息感、灼燒感、瀕死的絕望感……前世與今生在這一刻重疊!恨!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巖漿在她體內奔涌咆哮!她要撕碎眼前這張虛偽惡毒的臉!她要讓所有負她之人血債血償!

不能死!絕不能重蹈覆轍!

就在這生死一線、意識被劇痛和恨意沖擊得幾乎潰散的瞬間,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了混沌——吐!不能咽下去!

前世她重傷瀕死,毫無反抗之力,只能絕望地任由毒藥燒穿喉嚨,摧毀聲帶。而此刻,雖然依舊虛弱,但這具身體剛剛重生,傷勢固然沉重,卻還未到油盡燈枯的地步!她還殘留著一絲反抗的氣力!

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仇恨在這一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沈清瓷不再徒勞地試圖閉合牙關抵抗那鐵鉗般的手,反而猛地放松了喉部的肌肉,借著王嬤嬤強行灌藥的力量,讓那滾燙的藥汁洶涌地灌入!同時,她調動起胸腔最后殘存的氣息,模仿著嗆咳瀕死的狀態,整個上半身劇烈地向前一挺一弓!

“噗——咳咳咳……”

一大口墨黑滾燙的藥汁,混雜著大量的污血和胃里翻騰的酸水,如同噴泉般,猛地從她口中嗆噴而出!

正湊得很近、臉上帶著得意獰笑的王嬤嬤首當其沖!滾燙腥苦的藥液混合著血污,劈頭蓋臉地噴了她滿頭滿臉!

“啊——!”王嬤嬤猝不及防,被燙得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捏著沈清瓷下頜的手瞬間松開,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被燙紅、糊滿污穢的臉,踉蹌著向后跌坐在地!

沈月柔離得稍遠,也被濺起的污穢藥點沾染了裙角,她驚得花容失色,尖叫著連連后退:“啊!你這賤人!臟死了!快!快按住她!”

剩下的那個婆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了,聽到沈月柔的尖叫才反應過來,慌忙上前想要按住還在劇烈嗆咳、似乎隨時會斷氣的沈清瓷。

沈清瓷伏在冰冷的地上,咳得撕心裂肺,身體蜷縮成一團,每一次抽搐都顯得無比痛苦。她嘔出了大量的藥汁和污血,臉色慘白如金紙,呼吸微弱得幾乎斷絕。然而,在那散亂枯槁的發絲遮掩下,她的眼神卻冰冷得如同淬過寒冰的刀鋒,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個被噴濺了藥液、兀自慘嚎的王嬤嬤,以及不遠處驚魂未定、滿臉嫌惡的沈月柔。

成功了!大部分毒藥都被她噴了出來!雖然喉嚨和食道依舊被灼燒得劇痛難當,火辣辣一片,聲音也因劇烈的嗆咳和之前的傷害變得嘶啞難聽,但聲帶……似乎并未完全損毀!她能感覺到氣流摩擦過喉管時帶來的微弱震動!她還能發出聲音!

“咳咳……嗬……嗬……”她艱難地喘息著,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音,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灼痛。她故意讓身體抖得更加厲害,仿佛隨時會咽下最后一口氣。

“廢物!一群廢物!”沈月柔氣急敗壞地跺著腳,看著沈清瓷那副只剩半口氣的凄慘模樣,又看看地上狼狽不堪、臉上被燙出紅痕的王嬤嬤,只覺得一陣陣反胃和晦氣。她精心設計的“體面送行”,竟被弄成這副污糟場面!

“二小姐,這……這藥……”王嬤嬤捂著臉,聲音帶著哭腔和驚懼。

“閉嘴!”沈月柔厲聲呵斥,她看著沈清瓷進氣多出氣少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猶豫。再灌一次?可這賤人吐得如此厲害,萬一鬧出太大動靜……而且看她這樣子,怕是也活不了幾天了。強行灌藥,萬一她當場死了,反倒惹人懷疑。畢竟,她“擋刀救駕”的功勞剛過不久,太子殿下還假惺惺地表示過“關切”,府里人多眼雜……

思及此,沈月柔強壓下心頭的暴怒和殺意,臉上重新擠出一絲扭曲的“關切”,聲音卻冰冷如霜:“罷了!姐姐傷重至此,又遭此變故,怕是……命不久矣。妹妹也是心急姐姐的痛苦,才出此下策想為姐姐解脫。既然姐姐不愿……那便安心養著吧。”

她嫌惡地用絲帕用力擦拭著裙角的污點,仿佛沾染了什么致命的瘟疫。

“只是姐姐要記住,”沈月柔彎下腰,湊近沈清瓷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淬毒般的聲音低語,“太子妃之位是我的!太子殿下的心也是我的!你沈清瓷,不過是我腳下的一塊墊腳石!一塊即將被掃進垃圾堆里的、骯臟無用的破石頭!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日子吧,我‘親愛’的……嫡姐。”

說完,她直起身,對著王嬤嬤和另一個婆子冷冷吩咐:“把這里收拾一下!別讓這晦氣污了地方!我們走!”

沈月柔裹緊了她那價值千金的銀狐裘,像躲避瘟疫源頭一樣,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了這污穢腥臭的牢房。王嬤嬤忍著臉上的灼痛,怨毒地瞪了地上如同死狗般的沈清瓷一眼,也踉蹌著跟了出去。另一個婆子胡亂地將地上染血的草墊踢到角落,也匆匆逃離。

“哐當!”沉重的牢門再次被鎖死。

腳步聲和脂粉香氣迅速遠去,最終消失在石階盡頭。

死寂重新籠罩了這方陰冷的囚籠。只有角落里滴答的水聲,和沈清瓷自己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破風箱般的喘息。

確認她們真的離開了,沈清瓷緊繃到極致的神經驟然一松,整個人癱軟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口的劇痛和喉嚨的灼傷。冷汗浸透了單薄的囚衣,緊貼在身上,帶來刺骨的寒意。

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一只手,顫抖著撫上自己的喉嚨。指尖能感受到皮膚下微微的震動,嘗試著發出一點聲音。

“呃……嗬……”嘶啞、破碎,如同砂紙摩擦,卻真真切切地發出了聲響!

沒有變成前世那種徹底的、令人絕望的死寂!

成功了……她活下來了!她保住了聲音!這具殘破的身體里,重新點燃了復仇的火焰!

冰冷的石地透過薄薄的衣衫汲取著她微弱的體溫,左胸下的傷口和喉嚨里的灼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剛剛經歷過的生死劫難。然而,比這更清晰的,是心底那如同萬年玄冰般森寒、又如熔巖般沸騰的恨意!

沈月柔!蕭景琰!沈國公府!

那些虛偽的嘴臉,那些惡毒的算計,那些將她推入地獄的推手……一幕幕在她眼前清晰地回放。

她艱難地側過身,將臉貼在冰冷潮濕的石板上,試圖汲取那刺骨的寒意來平息體內灼燒的恨火和傷口的疼痛。目光無意識地掃過角落里那堆被婆子踢過去的、沾染了自己污血和藥汁的霉爛草墊。

突然,她的目光凝住了。

在那暗褐色的污漬邊緣,似乎有一點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反光。若非她此刻的角度和牢門外透進來的那點微乎其微的光線,根本不可能發現。

是什么?

求生的本能和刻入骨髓的警惕讓她強撐著支起一點身體,忍著胸腹間的劇痛,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向那堆草墊挪動過去。每移動一寸,都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冷汗涔涔而下。

短短幾步的距離,她挪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久。終于,顫抖的手指夠到了那堆散發著腥臭氣味的草墊。

她屏住呼吸,忍著惡心,小心翼翼地撥開表面污穢的稻草。

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的小東西。

她將其摳了出來,緊緊攥在掌心,然后迅速收回手,蜷縮回原來的角落,借著身體和散亂頭發的遮擋,才敢攤開手掌。

掌心里躺著一枚小小的、邊緣有些磨損的銅錢。

不是普通的制錢。這枚銅錢異常輕薄,色澤偏暗,上面沒有常見的“通寶”字樣,反而刻著一個極其古怪的、如同飛鳥展翼般的徽記,線條簡約而流暢,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神秘感。徽記下方,刻著一個極小的、幾乎難以辨認的篆體字——“諦”。

沈清瓷的呼吸猛地一窒!

這個徽記……這個字……

前世,在她生命的最后那段被囚禁折磨、意識模糊的日子里,她曾在一個負責看守她的、沉默寡言的老獄卒身上,偶然瞥見過一個同樣形狀的木牌掛墜!當時她瀕死混沌,并未在意。后來,在七皇子蕭徹最終君臨天下、肅清前朝余孽時,一份關于他潛藏于各處的龐大暗探組織的秘密卷宗曾短暫地在她眼前展開過一角!那卷宗的封頁上,就赫然印著這個如飛鳥展翼般的徽記!而那個組織,似乎就叫……“諦聽”!

這枚銅錢……難道是那個組織傳遞信息的信物?怎么會出現在這里?掉落在她的牢房?是那個老獄卒不小心遺失的?還是……有人刻意留下的線索?

無數疑問瞬間涌上心頭。七皇子蕭徹……那個前世被所有人視為廢物、最終卻將整個天下踩在腳下的男人!他的勢力,竟然在這個時候,就已經如同無形的蛛網,悄然滲透到了這國公府最陰暗的私牢之中了嗎?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一種絕境中窺見一絲天光的、難以抑制的激動!

沈清瓷緊緊攥住了那枚冰涼的小小銅錢,粗糙的邊緣硌著掌心的嫩肉,帶來清晰的痛感。她將它小心翼翼地藏進了囚衣最內層貼身的地方,緊貼著滾燙的恨意和冰冷的心臟。

窗外,不知何處傳來幾聲夜梟凄厲的啼叫,劃破了死寂的寒夜。

沈清瓷緩緩閉上眼,將翻涌的恨意和剛剛發現的驚人線索強行壓回心底最深處。再睜眼時,那雙曾黯淡無光的眸子里,所有的痛苦、茫然、虛弱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幽寒和磐石般的決絕。

她微微側頭,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陰冷的石壁,投向國公府后宅那一片燈火輝煌、笙歌隱隱的方向。那里,沈月柔大概正對著銅鏡,試穿她那華美無比的太子妃嫁衣吧?

一絲極淡、極冷、淬著冰渣的笑意,在沈清瓷蒼白干裂的唇角,無聲地蔓延開來,如同暗夜中悄然綻放的、帶著劇毒的曼陀羅。

月柔,我的好妹妹。

且讓你,再得意三日。

十七魚尾燈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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