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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涅槃嫡女踏山河

第二章微光潛夜行

地牢重歸死寂,唯余石壁沁出的水珠滴落,敲打著冰冷的石板,一聲,又一聲,如同催命的更漏。那聲響落在沈清瓷耳中,卻成了某種奇異的錨點,將她瀕臨潰散的意識死死釘在這具傷痕累累的軀殼里。

胸口的箭創(chuàng)和喉嚨深處灼燒的痛楚如同跗骨之蛆,無時無刻不在啃噬著她的意志。每一次艱難的喘息,都牽扯著新傷舊痛,冷汗浸透的囚衣緊貼著肌膚,帶來刺骨的濕冷。她蜷縮在角落最陰暗處,后背緊貼著冰冷的石壁,汲取著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涼意,試圖壓下體內(nèi)因恨意和傷痛交織而起的滾燙。

沈月柔那淬毒的言語仍在耳邊回響,字字剜心。太子妃之位?蕭景琰的骨血?沈清瓷無聲地咧了咧干裂出血的嘴角,一絲極冷極淡的弧度,轉(zhuǎn)瞬即逝。前世,她為那虛偽的“良人”擋下致命一刀,幾乎流盡了血,換來的不是憐惜,而是被棄如敝履,被啞藥灌喉,在絕望和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氣。而她的好妹妹,踩著她的尸骨,頂著她的功勞,如愿以償?shù)嘏狭四巧眸P冠霞帔。

好,好得很。

重活一世,這“良緣”,她沈清瓷拱手相讓!只盼沈月柔能接得住這潑天的“富貴”,莫要閃了腰!

掌心緊貼著胸口,那枚邊緣磨損的冰涼銅錢,隔著薄薄的囚衣,硌著皮肉,帶來一種奇異的、令人心安的刺痛感。那如飛鳥展翼的徽記,那個微小的“諦”字,如同暗夜里驟然點亮的一豆?fàn)T火,微弱,卻足以驅(qū)散無邊絕望的寒涼。

七皇子蕭徹……那個前世隱于塵埃、最終卻執(zhí)掌乾坤的男人。他的“諦聽”,竟已悄然織網(wǎng),連這國公府最見不得光的私牢,也未能幸免。是巧合?還是……天意?

沈清瓷緩緩閉上眼,強迫自己紊亂的呼吸一點點平復(fù)。滔天的恨意在胸腔里奔涌咆哮,幾乎要將她撕裂,但此刻,她需要的是絕對的冷靜。憤怒只會蒙蔽雙眼,唯有冰冷的算計,才能將這盤死局盤活。

活下去。這是第一步,也是最關(guān)鍵的一步。

她開始調(diào)動起前世所有關(guān)于這段“養(yǎng)傷”時期的記憶碎片。國公府為了粉飾太平,也為了堵悠悠眾口,在最初的幾天,會派府里的大夫來“診治”她這個“救駕有功”的大小姐。藥,是斷然不能放心用的。前世那些所謂的“補氣益血”的湯藥里,不知摻了多少慢性毒物,一點點耗盡了她的生機。

腳步聲!雜亂而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鎖鏈嘩啦的聲響,再次打破了地牢的寂靜。

沈清瓷的身體瞬間繃緊,如同受驚的幼獸,隨即又強迫自己放松下來,恢復(fù)那副氣若游絲、奄奄一息的死寂模樣。眼皮沉重地耷拉著,透過凌亂發(fā)絲的縫隙,看到牢門被打開,進來三個人。

當(dāng)先一人,穿著深青色細(xì)布棉袍,提著個半舊的藥箱,正是府里專管后宅女眷小恙的胡大夫。他身后跟著兩個粗壯的仆婦,其中一個,正是昨日被藥汁燙了臉的王嬤嬤!她臉上紅痕未消,涂著厚厚的褐色藥膏,更顯得那張刻板的臉陰沉可怖,看向沈清瓷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針,毫不掩飾其中的怨毒。另一個仆婦面生些,身材同樣壯碩,眼神冷漠麻木,顯然是沈月柔新派來看守她的。

“胡大夫,快給大小姐瞧瞧吧。”王嬤嬤的聲音嘶啞難聽,帶著一種刻意拔高的腔調(diào),在這陰冷的牢房里顯得格外刺耳,“昨兒個夜里不知怎的,咳得厲害,吐了好些黑血,看著……怕是不大好了。”她說著,眼神卻陰惻惻地盯著沈清瓷,仿佛在欣賞她的痛苦。

胡大夫皺著眉,顯然對這污穢腥臭的環(huán)境十分不適。他放下藥箱,示意仆婦:“扶大小姐坐起來些。”

那個面生的仆婦上前,動作粗魯?shù)刈プ∩蚯宕傻募绨颍瑢⑺胪习胱У乩x冰冷的石壁,讓她勉強靠坐在墻邊。這個動作牽動了胸口的傷,沈清瓷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哼,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臉色愈發(fā)慘白,額上滲出細(xì)密的冷汗。

胡大夫上前,蹲下身,伸出兩指搭在沈清瓷枯瘦的手腕上。指尖下的脈搏微弱、紊亂,沉浮不定,確是大傷元氣、心脈受損的危象。他又仔細(xì)看了看沈清瓷的臉色,枯槁灰敗,唇色青紫,眼窩深陷,呼吸淺促。他眉頭鎖得更緊,又示意她張嘴,查看舌苔。

沈清瓷順從地微微張開嘴,喉嚨里發(fā)出嘶啞的“嗬嗬”聲,仿佛連張口的力氣都已耗盡。胡大夫湊近一看,只見咽喉深處一片駭人的紅腫潰爛,甚至能看到灼傷的痕跡,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令人作嘔的藥腥氣。他心中了然,這絕非單純的箭傷引發(fā)的咳血!更像是……被強灌了某種極其霸道的烈性藥物所致!

胡大夫心頭一凜,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旁邊虎視眈眈的王嬤嬤。王嬤嬤接觸到他的目光,嘴角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眼神帶著冰冷的警告。

胡大夫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默默收回了手。他只是個仰人鼻息混飯吃的小大夫,國公府內(nèi)宅這些陰私腌臜,他看得太多,也明白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大小姐……怕是徹底被放棄了。

“大小姐傷勢沉重,心脈受損,又兼急火攻心,氣血兩虧……”胡大夫斟酌著詞句,聲音平板無波,“須得靜養(yǎng),切忌再受刺激。”他打開藥箱,取出一包藥粉和一個青瓷小瓶,“這藥粉每日一次,溫水調(diào)服,固本培元。這小瓶里的藥油,可擦拭胸口傷處周圍,活血化瘀。”

王嬤嬤一把接過藥粉和藥瓶,看也沒看,隨手塞給旁邊的仆婦,對著胡大夫敷衍道:“有勞胡大夫了,夫人說了,定要好生照料大小姐。您請回吧。”

胡大夫如蒙大赦,提起藥箱,匆匆離去,仿佛身后有惡鬼追趕。

牢門再次被鎖上。王嬤嬤臉上的偽善瞬間褪盡,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冰冷。她將那包藥粉狠狠摔在沈清瓷腳邊的污穢草墊上,藥粉散開,沾染了塵土。

“大小姐,藥給您備下了。”王嬤嬤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她指著那堆污物,“記得喝!可別辜負(fù)了夫人的‘一片心意’!”她特意加重了“心意”二字,眼神陰鷙。昨夜被噴了一臉滾燙毒藥的屈辱和疼痛,讓她恨不能立刻掐死眼前這個只剩半口氣的賤人。但她不敢。沈月柔交代過,不能讓她死得太快,更不能死在她們手里,要讓她“自然”地、痛苦地熬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里!

沈清瓷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靠著墻壁,發(fā)出微弱而痛苦的喘息。

王嬤嬤重重地哼了一聲,對另一個仆婦使了個眼色:“仔細(xì)看著!別讓她死了,也別讓她好過!”說完,她捂著自己涂滿藥膏、依舊隱隱作痛的臉,也轉(zhuǎn)身離開了。

新來的仆婦姓李,身形比王嬤嬤還要壯碩幾分,沉默地走到牢門邊,搬了個破舊的木墩坐下,像一尊毫無生氣的石雕,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對角落里的沈清瓷視若無睹。她的任務(wù)很明確:看著,確保這人不死,也不逃。

地牢里只剩下沈清瓷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喘息聲,以及那李嬤嬤沉重而規(guī)律的呼吸。

時間在陰冷和痛苦中緩慢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兩個時辰。走廊深處傳來一陣拖沓而遲緩的腳步聲,伴隨著鐵桶磕碰石階的沉悶聲響。

一個佝僂的身影出現(xiàn)在牢門外。那是個極其蒼老的老獄卒,須發(fā)皆白,滿臉深刻的皺紋如同干涸的河床,渾濁的眼睛半睜半閉,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滿是污漬的獄卒號衣。他動作緩慢地放下手中提著的、散發(fā)著餿臭氣味的木桶,桶里是渾濁不堪的稀粥和幾塊發(fā)黑的硬饃。

李嬤嬤皺了皺眉,嫌惡地別開臉,起身打開牢門上的小窗。

老獄卒顫巍巍地舀了一碗渾濁的稀粥,又從桶底撈起一塊最硬的饃,一并塞進小窗。整個過程,他低垂著頭,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只是日復(fù)一日重復(fù)的、麻木的勞作。

李嬤嬤接過那碗散發(fā)著惡臭的稀粥和硬得硌手的饃,隨手就丟在了離沈清瓷不遠的地上。粥碗傾倒,渾濁的液體潑灑出來,浸濕了一小片地面。

“吃吧。”李嬤嬤的聲音毫無起伏,像是在對一件死物說話。說完,她便坐回木墩,繼續(xù)她的“看守”。

老獄卒慢吞吞地收拾好木桶,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挪地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牢房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那碗傾灑的稀粥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酸餿氣味。

沈清瓷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眼皮,目光先是掃過地上那灘污穢的粥水,然后,極其緩慢地、狀似無意識地,移向了那老獄卒佝僂背影消失的方向。

是他嗎?前世那個沉默寡言、身上掛著飛鳥木牌的老獄卒?

心臟在胸腔里不規(guī)律地鼓噪起來。機會!這或許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機會!

她需要水。大量的水。不是為了喝,是為了清洗喉嚨深處殘留的毒藥灼傷,為了盡可能地保護那剛剛保住的、微弱的聲音。更要緊的,她需要將胡大夫留下的藥粉處理掉,那里面絕對有問題!

她的目光,最終定格在墻角那堆被王嬤嬤丟棄藥粉的、污穢不堪的霉?fàn)€草墊上。

沈清瓷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痛苦的嗚咽聲。她蜷縮著,一只手無意識地、虛弱地抓撓著自己的脖子,仿佛那里有難以忍受的灼痛。

這動靜吸引了李嬤嬤的注意。她冷漠地瞥了一眼,見沈清瓷只是痛苦地蜷縮著,并未有異常舉動,便又轉(zhuǎn)開了視線,臉上帶著不耐煩。

沈清瓷的嗚咽聲漸漸變大,帶著一種瀕死的絕望。她開始極其緩慢地、一點點地,朝著墻角那堆草墊挪動。動作遲緩僵硬,每一次挪動都伴隨著劇烈的喘息和痛苦的抽氣聲,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只是為了靠近那堆散發(fā)著霉腐和藥粉混合氣味的污物。

李嬤嬤冷眼看著,嘴角甚至勾起一絲嘲諷。這賤人,莫不是痛瘋了,想去吃那沾了土的藥粉?也好,早點死了干凈!

沈清瓷終于挪到了草墊邊。她顫抖著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在散落的藥粉和骯臟的稻草間摸索著,動作笨拙而絕望。她抓起一把混合著泥土和藥粉的污物,似乎想塞進嘴里,卻又因劇烈的嗆咳而松手,污物撒了一身。

“呃……嗬……水……”她艱難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望向李嬤嬤,嘶啞破碎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水……求……求你……”

李嬤嬤眉頭緊鎖,嫌惡地扭開頭:“沒有水!忍著!”

“水……”沈清瓷的聲音更加凄厲絕望,她痛苦地抓撓著自己的脖子,指甲在干枯的皮膚上劃出血痕,身體因劇烈的嗆咳而蜷縮成一團,仿佛隨時會窒息而死。她的另一只手,卻借著身體的遮擋,在草墊的污穢中摸索著,迅速而隱蔽地,將散落的大部分藥粉都扒拉到了自己身下,用破爛的囚衣衣角死死蓋住!

“煩死了!”李嬤嬤被她那撕心裂肺的嗆咳和絕望的哀求弄得心煩意亂。看著沈清瓷那副隨時會斷氣的凄慘模樣,又想起王嬤嬤臨走時“別讓她死了”的交代,終究還是怕?lián)?zé)任。她站起身,煩躁地啐了一口:“等著!”

她走到牢門口,對著外面黑黢黢的走廊,粗聲粗氣地喊道:“老趙頭!死哪兒去了?拿瓢涼水來!快點兒!”

走廊深處,傳來那老獄卒遲緩的應(yīng)聲和拖沓的腳步聲。

沈清瓷伏在冰冷的草墊上,身體因劇烈的“嗆咳”而抽搐,臉深深埋入臂彎,遮擋住一切表情。只有那雙緊貼著冰冷地面的耳朵,敏銳地捕捉著外面由遠及近的、那獨特的、帶著一點拖沓的腳步聲。

來了!

老獄卒佝僂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在牢門外,手里端著一個破口的粗陶水瓢,里面盛著渾濁的涼水。

李嬤嬤不耐煩地一把奪過水瓢,打開小窗,看也不看,直接就將那瓢水潑進了牢房里!

“嘩啦——!”

冰冷的、帶著泥沙的渾水,大半潑灑在沈清瓷身旁的地上,濺起污濁的水花,打濕了她破爛的衣角。只有一小部分,勉強淋在了她抓撓脖子的手邊。

“喝吧!喝死你!”李嬤嬤罵罵咧咧地將空瓢扔回給老獄卒,“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小窗。

老獄卒接過水瓢,渾濁的老眼似乎極其緩慢地、不經(jīng)意地掃過牢房內(nèi)那個蜷縮在污穢草墊上、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身影,隨即又垂下眼簾,依舊是那副麻木不仁、行將就木的樣子,慢吞吞地轉(zhuǎn)身,拖著腳步離開了。

沈清瓷的身體在冰冷的水漬中微微顫抖。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頭,臉上沾滿了泥水和草屑,形容凄慘如同鬼魅。她伸出顫抖的手,沾了一點地上的泥水,湊到干裂的唇邊,做出吮吸的動作,喉嚨里發(fā)出吞咽的、滿足的嗚咽。

李嬤嬤看著她這副模樣,只覺得一陣反胃,徹底失去了監(jiān)視的耐心,重新坐回木墩,閉目養(yǎng)神起來。一個快死的瘋子,翻不出什么浪花。

確認(rèn)李嬤嬤的注意力移開,沈清瓷的動作瞬間變得極其輕微而迅捷。她迅速將身下藏著的、沾染了泥土的藥粉,一點點揉搓進身下最污穢的草根泥濘里,徹底毀掉。同時,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攏起地上未被完全潑散的、稍微干凈些的水洼,湊到唇邊,小口小口地、極其珍惜地含漱著。

冰冷渾濁的泥水滑過灼傷的咽喉,帶來一陣刺痛,卻也稍稍緩解了那火燒火燎的感覺。她反復(fù)含漱,再極其小心地、不發(fā)出任何聲音地吐掉。

做完這一切,她已是精疲力竭,癱軟在冰冷潮濕的地上,胸口劇烈起伏。身體冷得像一塊冰,但喉嚨深處的灼痛,似乎減輕了那么一絲絲。

最重要的東西,還在懷里。

她蜷縮著身體,一只手極其緩慢、極其隱蔽地探入囚衣最內(nèi)層,摸索到那枚貼身藏著的、邊緣磨損的冰涼銅錢。指尖反復(fù)摩挲著那飛鳥展翼的徽記和那個微小的“諦”字。

賭一把!

她需要傳遞一個信號!一個只有“諦聽”中人才能看懂的信號!她不知道具體的聯(lián)絡(luò)方式,但前世那驚鴻一瞥的卷宗里,似乎提到過他們傳遞緊急簡訊時,會在信物上留下極其微小的標(biāo)記或改變。

沈清瓷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身體蜷縮得更緊,頭埋在臂彎里,遮擋住所有動作。另一只手,用指甲狠狠掐破了自己早已傷痕累累的指尖!

一點溫?zé)岬难橛苛顺鰜怼?/p>

她屏住呼吸,借著這點微弱的血氣,用染血的指尖,在那枚銅錢光滑的背面,極其輕微地、畫下了一個小小的、如同月牙般的弧線!這是她前世在宮中秘檔里偶然見過的一個極古老的、代表“月”或“隱”的密符,常用于軍情傳遞。她不知道“諦聽”是否用這個,但這已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做完這一切,她迅速將銅錢重新藏好,染血的手指在身下的泥污里反復(fù)擦拭干凈。然后,她將那只剛剛藏過銅錢的手,極其自然地、虛弱地搭在了靠近牢門柵欄的、潑灑過粥水的地面上。

時間一點點流逝。地牢里只有水滴聲和李嬤嬤沉重的呼吸。

不知又過了多久,那拖沓遲緩的腳步聲,再次由遠及近。

老獄卒佝僂的身影出現(xiàn)在牢門外,手里依舊提著那個餿臭的木桶。他似乎只是例行公事來收走空碗。

李嬤嬤懶洋洋地起身,打開小窗。

老獄卒渾濁的目光,先是掃過地上那個傾倒的空碗和旁邊紋絲未動的硬饃,隨即,那目光似乎極其自然地、極其短暫地停頓了一下——落在了沈清瓷搭在污穢地面上、那只沾滿泥污的手旁。

那里,在一小片濕漉漉的污漬邊緣,一枚邊緣磨損、毫不起眼的舊銅錢,正靜靜地躺在泥水里。銅錢光滑的背面,一點極其微小的、暗紅色的、如同月牙般的痕跡,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難以察覺。

老獄卒布滿皺紋的眼皮,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那渾濁的眼珠深處,似乎有極細(xì)微的光,一閃而逝,快得如同錯覺。

他伸出枯槁的手,動作依舊遲緩麻木,將地上的空碗和硬饃收回桶中。在拿起那只空碗時,他那粗糙的手指,極其自然地從沈清瓷的手邊拂過,動作輕微得如同被風(fēng)吹落的塵埃。

當(dāng)他的手離開地面時,那枚沾著泥污的銅錢,已然消失不見。

老獄卒慢吞吞地收拾好,像來時一樣,佝僂著背,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消失在走廊盡頭濃郁的黑暗里,沒有留下絲毫多余的聲響。

沈清瓷搭在地上的手指,極其輕微地蜷縮了一下。

成了!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破肋骨。她死死咬住下唇,將所有的激動和劫后余生的戰(zhàn)栗強行壓下,只留下眼底一片深不見底的幽寒。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收回手,重新蜷縮回冰冷的角落,將臉埋進臂彎。身體依舊因為傷痛和寒冷而微微顫抖,但內(nèi)心深處,那簇名為復(fù)仇的火焰,已徹底點燃,熊熊燃燒。

窗外,夜色濃稠如墨。遠處國公府的方向,隱隱傳來笙簫管弦之聲,喜慶而喧囂,為三日后的那場盛大婚禮,提前奏響了序曲。

沈清瓷在冰冷的黑暗中,無聲地勾起唇角。

月柔,我的好妹妹。

你的好日子,快到了。

姐姐我,也該……準(zhǔn)備準(zhǔn)備,開市了。

十七魚尾燈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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