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沈芷和顧宴愉便至蒼梧院等候老夫人起床。

“拜見夫人。”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

“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多禮。”沈芷頷首，以示回禮。

是二房顧長云的兩位小妾，柳姨娘和葉姨娘。

她們身后分別跟著一藍一紫兩位女子，想來應是二房的二小姐和三小姐。

“見過母親。”藍衣女子先行開口。

“這是宴柔吧。”沈芷溫柔的扶起顧宴柔。

顧宴柔溫順的點點頭。

人如其名，柔弱無骨，倒是一個美人坯子。

葉姨娘見狀，暗自給顧宴婉使眼色，示意她趕快行禮。

“母親好。”顧宴婉不情不愿的行禮問好。

沈芷微微點頭，沒有剛剛對顧宴柔的親昵。

顧宴愉旁觀這一切，各人隨各人的母親，顧宴柔和柳姨娘一樣，擅長忍氣吞聲，表面溫和淡然，心中卻頗有城府；顧宴婉和葉姨娘一般，空有美貌，但實在蠢笨。

“三年不見，大小姐出落得越發水靈了，比之京中貴女都不怯色。”柳姨娘笑意盈盈的開口道。

昨夜顧長云沒留宿在落衡院，去了芙蓉院，柳姨娘今日滿面春風，葉姨娘本就心中不忿，又聽柳姨娘這般說，開口道：“像大小姐這般身姿，不知有多少京中兒郎為之傾倒，比如兵部尚書的小公子，聽說那位兒可是個愛美人的主兒。”

柳姨娘一聽這話，身子微微一怔，“妹妹說的是。”

顧宴柔撫得一手好琴，素有才女之稱，一年前的朝花宴上，兵部尚書的小兒子對她一見鐘情，多次登門求娶，現如今顧宴柔及笄禮已過，兩家正在商談。

兵部尚書只愿讓顧宴柔作妾，但是在柳氏一番甜言蜜語的攻勢下，顧長云只得硬著頭皮去商恰，想把自己的庶女嫁給尚書的嫡子。

倒也是天真得很。

顧宴愉瞥過顧宴柔眼中那抹不甘，心中輕笑，她這二妹倒是沒有她母親那般爐火純青的演技。

“母親，院門開了。”顧宴愉輕聲開口道。

“老夫人傳各位夫人姨娘和小姐們進去請安。”老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秋琴從院中走出，對著眾人行禮道。

幾人一一進門，蒼梧院不是府中最大的，卻是最奢華的，珍稀的花草種了滿園；從各地進獻而來的太湖石被工匠以太極八卦的陣法擺在湖中；不大的院子里，容納了亭臺樓閣，卻也不顯擁擠。

“拜見母親。”

“拜見祖母。”

“起來吧。”老夫人喝了一口茶，聲音中有些責怪，“大清早的，就聽見你們在外面吵鬧，平白擾了我的清凈。”

沈芷起身頷首，“兒媳的不是，還望母親勿怪。”

老夫人抬眸看著沈芷，眼中有一絲輕蔑，“在外面久了，難免忘了高門大戶的規矩，我還能真的怪你不成？”

沈芷淡然道：“多謝母親。”

老夫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挑沈芷的刺兒。

“祖母今日怎么起得這般早？”門外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

那人一襲紅衣似火，徑直走到老夫人身邊，微微福身，“祖母可是身體不適？”

“沒有，被吵醒罷了。”老夫人言語中滿是寵溺，“坐吧。”

“侄女見過二嬸，愉妹妹好。”顧宴清朝著沈芷行禮道。

大房的嫡女，顧宴清，顧宴愉偷偷打量著她，她和小時候倒是沒有多大變化，只是不知現在心性如何。

“清兒不必多禮。”沈芷輕輕扶起顧宴清。

顧宴愉也頗為乖巧的說道：“見過清姐姐。”

顧宴清親昵的拉起顧宴愉的手，對著老夫人道：“祖母，愉妹妹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討人喜歡呢，您說是不是？”

老夫人不會當眾駁了顧宴清的面子，只得微笑著頷首，“愉姐兒確實和小時候一樣。”

語罷，顧宴愉注意到柳、葉、顧宴柔三人的臉色變了變，看來她們的危機意識很強。

只有顧宴婉還憤憤不平道：“討人喜歡？一身白衣不知道給誰披麻戴孝呢！”

她本來就因為柳姨娘夸顧宴愉漂亮而心中不平，剛剛刻意忘卻的事兒又被提起。

同為庶女，憑什么顧宴柔可以攀上戶部尚書家的公子，而自己卻無人問津！

她把這份不平轉移到了顧宴愉的身上。

很顯然，這是個錯誤。

“三妹妹說的這是什么話？難不成妹妹是在咒祖父祖母和父親嗎？我日日盼著他們身體安康，可不敢有半分不敬。”顧宴愉故作震驚的說道，眼中有些許水霧，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顧宴婉一對美目瞪得老大，眼中滿是不解，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

禍從口出，說顧宴愉披麻戴孝，她若披麻戴孝，那躺在棺材里的不就是祖父祖母和父親母親嗎？

至于為什么不提及沈芷，她嫌晦氣罷了。

看著老夫人的臉色變化。

“母親恕罪，婉兒不是有意的，她口無遮攔慣了，妾身回去便罰她。”葉姨娘急忙開口解釋道。

收到葉姨娘的眼神，顧宴婉急忙跪下，慌慌張張的開口道：“祖母恕罪，孫女不是有意的。”

“姨娘，三妹妹這般口無遮攔，知道的，會夸贊三妹妹心直口快，是個爽快人兒；那不知道的，還以為三妹妹盼著家中長輩不好，心中有邪祟呢；”顧宴愉頓了頓，走至顧宴婉旁邊，繼續說道，

“況且家中姐妹無一人婚配，這若是影響到姐妹們的婚事可如何是好？這還是往近了論，若往遠處論，姑母的一對兒金花說不準也會受影響；再說了，若三妹妹這般口無遮攔被傳出去，對府中兄弟的仕途也無甚有益；這京城就那么大點兒，您說呢？”

扯到家中兒女的未來，葉姨娘嚇得頓時臉色發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母親恕罪，婉兒她”

“行了！”老夫人打斷了葉姨娘的哭訴。

“來人，三小姐言語不當，罰跪祠堂十個時辰，即日起禁足蒹葭閣兩月，罰俸半年，抄女戒三百遍。”老夫人不容置喙的宣布對顧宴婉的判決。

“祖母！祖母！”顧宴婉哭得梨花帶雨，沒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

“帶下去！”老夫人受不了這吵鬧，冷冷的吩咐道。

葉姨娘急忙示意顧宴婉停下哭聲，這老太太心眼兒小得很，惹惱零她可沒好結果。

見狀，顧宴愉眼中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歡愉，抬眸，卻見對面的顧宴清嘴角帶笑的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