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混雜著塵土與血腥的氣味，壓得人喘不過氣。

導演的咆哮在耳機里炸開，又戛然而止，只剩下電流的滋滋聲。

“都愣著干什么！醫療組！醫療組呢！”

副導演最先反應過來，聲音都劈了叉。

幾個工作人員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朝著棧道跑去，腳步卻在看見那個恐怖的窟窿時遲疑了。

互聯網上的混亂，比現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直播雖然被掐斷，但最后那幾秒鐘驚心動魄的畫面，已經被無數網友錄屏轉發。

#戀綜變兇殺現場#

#周奕辰故意推石#

#巨石精準制導#

詞條以一種駭人的速度攀上熱搜，后面跟著一個深紅色的“爆”字。

周奕辰與喬鶯鶯的粉絲瘋了一樣涌入各大廣場，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著顏蕪，說她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肯定是顏蕪那個j人又作妖，害得我們哥哥和鶯鶯受傷了！】

【一個巴掌拍不響，要不是她非要走那么危險的路，會出這種事嗎？】

【抱走我家奕辰，不約，等官方通告。】

然而，那段被放慢了無數倍的回放視頻，成了鐵證。

所謂的“意外”，在高清鏡頭下，暴露了全部的“精心”。

現場，沒有人有空去看手機上的腥風血雨。

顏蕪撐著謝倦野的手臂，慢慢從地上坐起來。

她低頭，看著自己指尖那抹刺目的溫熱。

謝倦野的血，比她想象中更燙。

他靠在山壁上，唇色盡失，呼吸急促，冷汗濡濕了他額前的碎發。

可他護著她的那只手臂，依然沒有半分松懈。

“道友，你這舍己為人的道心，我領了。”

顏蕪的聲音很輕，帶著一股奇異的安撫力量。

她從他懷里退開，順手從自己有些散亂的發髻上，取下了一根樸實無華的木簪。

【問心簪：低階法器，對靈力低于宿主的目標使用，可引導其說出內心深處最真實的念頭。】

好東西。

不愧是主線任務的獎勵。

顏蕪捏著那根簪子，站了起來。

塵土簌簌地從她衣角滑落。

她的動作不快，甚至有些慢條斯理。

可在這片兵荒馬亂里，她的平靜反而成了最引人注目的焦點。

所有人的動作都下意識地停頓了。

他們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向滾倒在地的另外兩個人。

喬鶯鶯正被她的助理扶起來，臉上又是眼淚又是灰塵，手臂上被木刺劃出長長的血痕，狼狽到了極點。

“鶯鶯姐。”

顏蕪在她面前站定，歪了歪頭。

她的臉上還沾著灰，眼神卻干凈得像一汪清泉。

“你沒事吧？”

喬鶯鶯看著她，身體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嘴里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顏蕪將手中的木簪舉到自己臉側，像是要將一縷碎發別到耳后。

簪子的尖端，不經意地，對準了喬鶯鶯。

她臉上的關切天真又誠懇。

“剛剛那塊石頭好險啊。”

“幸好它沒砸到我們。”

“不然你和周老師‘精心’挑選的這個位置，不就白費了嗎？”

最后那句話，她說得又輕又軟，像情人間的呢喃。

喬鶯鶯的哭聲猛地一滯。

她的瞳孔擴散，表情變得一片空白，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然后，她用一種夢囈般的語調，脫口而出。

“怎么會白費！”

“我明明算好了角度……那個位置是風口，石頭掉下去的軌跡會偏移，砸到你們的概率是最大的……”

“啊！”

話音未落，她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脖子，猛地發出一聲尖叫，雙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可那些話，已經像潑出去的水，清清楚楚地落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周圍的工作人員，趕來查看情況的嘉賓，全都聽到了。

山谷的風仿佛都在這一刻停滯。

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喬鶯鶯的助理，扶著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喬鶯鶯驚恐地瞪大雙眼，看著周圍人震驚、鄙夷、不敢置信的神情，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

不。

不是的。

她剛才說了什么？

她怎么會把心里的話說出來！

顏蕪卻沒有再看她。

她轉過身，走向另一邊被經紀人扶著的周奕辰。

周奕辰的腿被碎石劃傷了，褲腿上滲著血，臉色比喬鶯鶯還要慘白。

他剛才也聽到了喬鶯鶯的話，大腦嗡的一聲，幾乎要炸開。

這個蠢貨！

他正想開口補救，就對上了顏蕪那雙純凈無辜的眼睛。

顏蕪沖他笑了一下，笑容干凈又無害。

她拿著簪子的手垂在身側，簪尖微微抬起，遙遙指向他。

“周老師。”

她的語氣充滿了敬佩。

“你可真是個好人。”

“為了扶鶯鶯姐，自己都差點掉下去呢。”

周奕辰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正要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顏蕪卻忽然偏了偏頭，露出一絲困惑。

“不過，你扶人的動作怎么那么奇怪？”

“你這么‘不小心’，是不是因為昨晚沒休息好，腎氣又虧空了呀？”

那句“腎氣虧空”，像一根淬了毒的針，精準地扎進了周奕辰最敏感的神經。

他想起了昨晚顏蕪那些神神叨叨的話。

想起了自己被她氣得半死，回房后又因為心虛和憤怒，一夜未眠。

屈辱。

憤怒。

還有被當眾戳穿秘密的惱羞成怒。

他漲紅了臉，脖子上青筋暴起，沖著顏蕪怒聲咆哮。

“你才腎虧！”

“你全家都腎虧！”

“要不是為了把那破石頭推下去，我需要耗費那么大力氣嗎！”

聲音在狹窄的山谷間回蕩，帶著清晰的回音。

“……大力氣嗎？”

“……力氣嗎？”

“……嗎？”

咆哮過后，是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嘈雜，所有混亂，所有尖叫，都在這一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時間仿佛凝固了。

風也停了。

周奕辰也懵了。

周奕辰的經紀人臉上的表情，從驚愕，到呆滯，最后化為一片死灰。

他看著自己親手帶出來的藝人。

看著他當著節目組所有人的面，當著直播被掐斷前可能還存在的鏡頭。

親口，承認了。

他就是試圖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