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八年,政和改制三年,女子尚學蔚然成風,然平民寒苦,數子不可同視,則裙釵多不染墨,改制名存實亡。
“欸,聽說了嗎?今年的縣試可熱鬧了!”
冬末雪消,今日是縣試發榜的日子,春縣縱然算不得富庶之地,但對一年一度的縣試關注卻并不低,縣署外,摩肩擦踵,除了各考生家中招呼來看榜的,看熱鬧的人也并不少。
“有所耳聞,聽說楊舉人家的幼子和縣老爺家的神童都下場了,今年的頭名可不比往年的好拿喲。”短衫男子正盯著官差貼榜的手,聞言搖了搖頭。
“我倒是看好楊舉人家里的那位,畢竟家學淵源,旁的說不好是什么吹噓追捧。”
“少爺,這些人懂什么,楊正煥那廝如何比得過您,趙夫子可說過,在這瞳陽,您拿小三元定是板上釘釘。”不遠處,小廝看著自家少爺逐漸不耐的臉色現時怒目而瞪方才發言那人,轉身低聲討好道。“聒噪,都是群庶民,何須多費口舌,等榜單出來了,就知道我沈從善是不是浪得虛名了。”
“榜單出來了,榜單出來了,你別擠,我先看看,別擠,別擠。”沈從善身量尚未長開,小個子逐漸被人群推搡開,口中的話語也逐漸被淹沒。
“春縣本此縣試,案首——姚~君~素”唱榜人朗聲道。
“誰?姚君素?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啊?”臺下人先是一頓,隨后議論紛紛。
這案首會不會弄錯了?怎既不是楊正煥,也不是沈從善呢?
“沒弄錯,姚君素何在?”腰間插刀的衙役攔住還想往前擠的人群,厲聲問道。
方才還人聲鼎沸,霎時安靜了下來。
這姚君素是何許人也,從未聽說過,竟拿了案首!!!
“姚君素何在?”衙役蹙著眉頭打量著眼前黑壓壓的一片,又重復了一遍,依然無人應聲。
“槐花巷尾,姚家姑娘倒是叫這個名。”終于有人弱弱的開了口。只是這一開口,恍若石破天驚般,剛才靜下來的人們,此時又同炸了鍋一樣。
“怎會是個女子,莫不是名字登記錯了?”
“我春縣可從未有過女子拿案首的案例!這姚家女郎,可是第一人!”
“女子?女子?女子怎能參加科考······”一白發橫生的老者,聽見這話,重重的錘了錘手杖,但他一旁的年輕人頓時瞪圓了眼睛,捂住了他還想繼續說話的嘴,向周邊面色不善的婦人們訕訕的笑了笑:“我阿爹不清楚近年來官家推行的法令,姐姐們見諒。”
“肅靜肅靜,你清楚這姚君素家的位置,那便由你領路。”衙役將那道出位置的男子拎了出來,不容反駁的將人往前推,人群逐漸散去。
槐花巷并沒有槐花,只是前朝這兒曾出了名叫姜槐花的貞烈女子故而命名槐花巷。姚君素并不喜歡這名字,每次一聽見,她想到的不是貞潔烈性的高尚品德,而是自古以來束縛在女子頭上沉重而又可怖的枷鎖。
但這會兒的她并沒有心情去想這些,父兄外出給人看田遲遲未歸,母親病重,她實在是無心去看榜,更無心去思慮太多。
“姚家的,姚家的!”
“此處是姚女郎家嗎?”
門外喧嘩聲甚為明顯,姚君素劈柴的手懸在空中一頓,心中頓時狂跳不止,今日是放榜的日子,難道···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面上還算做沉穩的姚君素打開了門,門外站滿了人,只不再喧鬧,赫然兩支一紅一白隊伍出現在她眼前。
還未等她看清,一裹著藍巾,粗麻短衫的中年女子猛地上前撲到在地,哭腔震耳欲聾:“姚娘,你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