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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當藍眼睛看見琥珀色的風

第2章琥珀色的湯與玫瑰金的糖

林晚一夜沒睡好。

不是因為認床,也不是因為時差——盡管紐約此刻正是大白天。

她總忍不住看向墻角的樟木箱,閉上眼,那團溫暖的混合色就會浮現在眼前,帶著外婆日記里提到的豬油香、果醬甜和德語“謝謝”的古怪發音。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悲傷過度,產生了幻覺。

清晨五點,弄堂里已經有了動靜。先是隔壁陳家面館傳來“哐當”一聲,像是鐵鍋被放在了煤爐上;接著是掃地的聲音,掃帚劃過石板路,“沙沙”作響;

然后,一股濃郁的骨湯香氣順著窗戶縫鉆了進來,比昨天聞到的更純粹,帶著一種熬了整夜的鄭重其事。

林晚索性爬起來,換了件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悄悄下了樓。

雜貨鋪的卷簾門很重,她費了些力氣才掀開一條縫。

晨光從縫里擠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里面浮動著無數細小的塵埃。

她推開門,弄堂在晨霧里像一幅水墨畫。香樟樹的葉子上掛著露水,濕漉漉的綠;幾家窗戶已經亮了燈,窗簾后隱約有模糊的人影;

陳家面館的門口,陳默正蹲在地上,往煤爐里添煤。他穿著和父親一樣的白色褂子,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結實的胳膊。

聽到動靜,陳默抬起頭。看到林晚,他愣了一下,隨即站起身,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早。”林晚先開了口,聲音還有點啞。

“早。”陳默的聲音低沉,帶著剛睡醒的含糊,“睡不著?”

“嗯……有點。”

他沒再多問,轉身回了店里。過了一會兒,端出來一碗面,放在門口的小桌上。“我爸說,新來的客人,第一碗面要‘開味’。”他把筷子和勺子放在碗邊,“陽春面,嘗嘗?”

面碗冒著熱氣,湯色清亮,撒著幾根碧綠的蔥花和一小撮白胡椒粉。林晚坐下,拿起筷子,夾起一根面條。就在這時,她又看到了那種奇異的顏色——

比昨天樟木箱里的更深沉一些,是那種帶著光澤的琥珀色,像老蜜蠟,從面碗里緩緩升騰起來。

這顏色不像煙那么輕,反而有點沉甸甸的質感,纏繞在面條上,融入湯里,隨著熱氣輕輕晃動。她甚至能“感覺”到這顏色里的成分:有骨頭熬煮的醇厚,有蔥花的微辛,還有一絲極淡的、像是耐心慢慢熬出來的“時間味”。

她猛地抬頭,看向陳默。他正站在店門口,低頭擦拭著一個空碗,側臉的線條在晨光里很清晰。他的身上,也縈繞著淡淡的琥珀色,比面湯的顏色淺一些,像是被這面館的氣息常年浸潤,滲進了皮膚里。

“怎么了?不合胃口?”陳默察覺到她的目光,抬頭問。

“沒、沒有。”林晚連忙低下頭,假裝吃面。面條滑進嘴里,湯底鮮得恰到好處,帶著一種熨帖的暖意,從喉嚨一直暖到胃里。

這味道很陌生,卻又奇異地讓她想起紐約冬天,母親用雞湯煮面時,加的那勺外婆寄來的豬油。

原來這就是外婆說的“正”。不是某種固定的標準,是一種能讓人心里踏實的味道。

她幾口吃完面,把碗推回去。“謝謝,很好吃。”

“我爸熬了整夜的湯。”陳默接過碗,語氣里有不易察覺的驕傲,“他說,湯是面的魂,得用‘心’煨。”

“心”字出口的瞬間,林晚仿佛看到那琥珀色的氣息輕輕跳動了一下,像是在呼應這句話。

她確定了,這不是幻覺。

吃完面,林晚沿著弄堂慢慢走。晨霧漸漸散去,更多的氣息在她眼前清晰起來。

阿卜杜勒的甜品店還沒開門,但櫥窗里的巴克拉瓦已經擺好了。那些菱形的點心閃著油光,撒著糖粉,周圍縈繞著淡淡的玫瑰金色。

那顏色比琥珀色更明亮,帶著一種精致的甜香,像夕陽照在蜂蜜上。但林晚細看時,又覺得那玫瑰金里藏著一絲極淡的、近乎透明的灰色,像一層薄紗,若隱若現。

她想起張阿姨說的,阿卜杜勒的妻子在戰亂中去世了。

“早!”一個清脆的童聲響起。

林晚轉頭,看到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女孩背著書包跑過來,停在甜品店門口。她是阿卜杜勒的女兒莉莉,林晚在照片里見過。

莉莉敲了敲玻璃門,里面傳來阿卜杜勒低沉的回應。門開了一條縫,一只手伸出來,塞給莉莉一塊巴克拉瓦。

“今天要帶堅果的爸爸”莉莉仰起臉,用流利的滬語說,“謝謝爸爸!”

阿卜杜勒沒說話,只是輕輕摸了摸女兒的頭。他的手離開時,林晚看到一縷玫瑰金的氣息從他指尖飄出,纏繞在莉莉的發梢,那里面的灰色似乎淡了一點點。

莉莉蹦蹦跳跳地跑遠了,嘴里哼著童謠。林晚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明白,那些氣息或許不是“文化”的標簽,而是“人”的痕跡——

走到克拉拉的書店時,門已經開了。老太太依舊坐在藤椅上,手里捧著一本厚厚的書,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她銀白的頭發上,像撒了一層碎金。

書店里的氣息是灰藍色的,像深秋的湖水,安靜又深邃。那些舊書的書脊上、泛黃的書頁間,都浮動著這種顏色。林晚走近了些,看到一本夾著干枯花瓣的德語詩集,灰藍色的氣息里混著一絲極淺的粉;一本封面是外灘老照片的相冊,氣息里則帶著點石庫門磚墻的赭紅色。

“它們在說話,對嗎?”克拉拉忽然抬起頭,用英語說,目光落在林晚臉上,帶著洞悉一切的平靜。

林晚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又趕緊搖頭。

克拉拉笑了,皺紋在臉上綻開,像一朵安靜的花。“我母親以前也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她說,記憶會藏在顏色里。比如面包剛出爐的金黃色,雨打在窗上的銀灰色,愛人離開時,空氣是淡紫色的,帶著點咸。”

林晚愣住了。“您……”

“我看不到了,年紀大了,眼睛花了。”克拉拉合上書本,“但我知道它們在。就像你知道雨是濕的,糖是甜的。”她指了指林晚的眼睛,“你的眼睛很漂亮,像紐約的天空。但有時候,漂亮的眼睛會看到更多‘麻煩’。”

“麻煩?”

“嗯,”克拉拉點點頭,“不同的顏色碰在一起,有時候會跳舞,有時候會吵架。”

林晚想起樟木箱里那團和諧的混合色,又想起面館的琥珀色和甜品店的玫瑰金,它們在弄堂里各自流淌,偶爾交匯,卻并不沖突。但克拉拉的話讓她隱隱覺得,或許平靜之下,也藏著暗流。

回到外婆的雜貨鋪時,已經是中午。陽光透過窗欞,照在貨架上的雪花膏鐵盒上,反射出細碎的光。

林晚看著那些東西——老上海的胭脂,紐約的咖啡豆,外婆織了一半的毛衣,阿卜杜勒送的果醬罐子,瓶身上帶著外婆寫的“鮮”字的陳家面館的醬油瓶。

她忽然想,這些東西身上,是不是也有屬于它們的氣息?

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那個醬油瓶。

一縷淡琥珀色的氣息裊裊升起。

她又拿起那罐果醬,玫瑰金色的氣息溫柔地散開。

當她同時拿起醬油瓶和果醬罐,把它們放在一起時——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琥珀色和玫瑰金色的氣息像兩條小蛇,先是試探性地靠近,然后猛地彈開,相互排斥著,發出極其細微的、幾乎聽不見的“滋滋”聲。貨架上的一盞小臺燈忽然閃了一下,燈光變得忽明忽暗。

林晚趕緊把兩個罐子分開。

燈光立刻穩定下來,兩種氣息也各自退回容器上,恢復了平靜。

林晚的心跳得飛快。

克拉拉說的“麻煩”,難道就是這個?

她看著手里的醬油瓶和果醬罐,又看了看窗外——陳家面館的琥珀色氣息正隨著蒸汽緩緩流淌,阿卜杜勒的甜品店門口,玫瑰金色的氣息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它們在弄堂里和平共處了那么久,是因為距離足夠遠嗎?還是因為……有什么東西在悄悄維持著平衡?

雜貨鋪的門被推開了,陳默探進頭來。“張阿姨說你沒吃午飯,我媽……”他的話說到一半,停住了,目光落在林晚手里的醬油瓶和果醬罐上,又看了看那盞剛剛穩定下來的臺燈,眼神里閃過一絲疑惑,“怎么了?”

林晚看著他,又看了看手里的東西,忽然覺得,克拉拉說的“麻煩”,或許離她并不遠。而她這個能看見顏色的“異鄉人”,似乎已經被卷入了這場無聲的“對話”里。

她深吸一口氣,問陳默:“你相信……有些東西,雖然看不見,但確實存在嗎?”

陳默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那笑容沖淡了他身上的疏離感,帶著點年輕人的坦誠。“我學跨文化研究的,老師說,最真實的東西,往往都藏在眼睛看不見的地方。”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這里。”

林晚看著他,藍眼睛里映著窗外的陽光,也映著貨架上那些沉默的物件,和它們身上悄然流動的、無人知曉的顏色。她忽然覺得,這個陌生的弄堂,或許并不像她最初想的那么難以融入。

因為那些流動的顏色,那些藏在顏色里的故事和情感,其實和她胸腔里跳動的心臟一樣,都是真實的。

秦了明明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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