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軍府內一片寂靜。楚昂獨自坐在書房中，燭火搖曳，映照著他剛毅的面容。案幾上攤開的軍報已被他反復研讀數遍，邊境的局勢由兄長楚斌坐鎮指揮可以不必擔心，但朝中局勢令他眉頭緊鎖。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連日來的事情讓他疲憊不堪。

“將軍，有客來訪。”管家楚忠在門外輕聲稟報。

楚昂抬頭，面露不悅：“這么晚了，何人來訪？”

“來人未報姓名，只說...說是將軍兄長的故交?！惫芗衣曇糁袔е鴰追知q豫。

楚昂眉頭皺得更緊。他與兄長雖為當朝將軍，但向來不喜結交權貴，更無深夜造訪的“故交”。他放下手中毛筆，沉聲道：“帶他去偏廳等候?！?/p>

管家卻未動，聲音更低：“那人說...要在書房見將軍?！?/p>

楚昂眼中閃過一絲警覺，手已不自覺按上一旁佩劍。他府中侍衛森嚴，能無聲無息進入內院的人絕非等閑之輩。

“讓他進來?！背赫酒鹕?，整了整衣冠。

書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著普通青衫的男子緩步走入。他身形修長，面容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清俊，眉宇間卻透著一股威嚴霸氣的氣勢。

楚昂看清來人，瞳孔驟然收縮，膝蓋一軟就要跪下：“陛——”

“楚兄不必多禮?！蹦凶印敵实劭觳缴锨埃话逊鲎〕旱氖直?，“今夜我只是你的兄長，不是什么陛下。”

楚昂渾身僵硬，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的天子?；实劬刮⒎皆L他的府??！這是何等殊榮，又是何等危險？若被朝中大臣知曉，不知會掀起怎樣的風波。

“陛下...這...”楚昂聲音發緊，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皇帝微微一笑，徑自走到案幾旁坐下，姿態隨意得仿佛真是來拜訪老友：“怎么，不請我喝杯茶？”

楚昂這才如夢初醒，連忙親自喚來管家備茶。他站在一旁，手足無措，額頭已滲出細密汗珠?；实凵钜乖煸L，必有要事。是邊境軍情有變？還是朝中出了什么變故？又或者...是他楚昂犯了什么忌諱？

“坐。”皇帝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別站著了，看得我脖子疼?！?/p>

楚昂謹慎地坐下，腰背挺得筆直，只敢坐半個椅子。管家送上熱茶后退下，書房內又只剩下君臣二人。

“楚昂啊，”皇帝輕啜一口茶，忽然嘆了口氣，“你我相識多少年了？”

楚昂一怔，隨即答道：“回陛下，自先帝允臣入宮為侍衛起，已有二十三年了?！?/p>

“二十三年...”皇帝目光悠遠，“那時你還是個毛頭小子，你哥總把你帶在身邊，我也只是個皇子。記得那年秋獵，我差點被野豬所傷，是你哥一箭射穿了那畜生的眼睛?！?/p>

楚昂眼中閃過一絲懷念：“陛下好記性?！?/p>

“不是我好記性，”皇帝搖頭，“是這些年的事太多太雜，唯有年少時的情誼最為純粹，想忘也忘不掉?！?/p>

楚昂不知該如何接話，只能沉默?；实凵钜箒碓L，絕不只是為了敘舊。他心跳加速，掌心滲出汗水。

果然，皇帝放下茶盞，神色漸漸嚴肅：“最近朝中不太平，你可有察覺？”

楚昂心頭一震。近日確實有風聲說好幾位大臣因貪污受賄已經被調查，但他身為武將，不便過問太細，只當是尋常的派系之爭。

“臣...略有耳聞。”他謹慎回答。

皇帝冷笑一聲：“這么大動靜不應該只是略有耳聞吧。有些人把手伸得太長了，連軍中糧草都敢動手腳?！彼币暢?，“包括你哥邊境用的物資?！?/p>

楚昂如遭雷擊，猛地站起身：“陛下明鑒！臣對朝廷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坐下?！被实蹟[擺手，“我若懷疑你，今夜就不會來了?！?/p>

楚昂緩緩坐下，卻仍心緒難平。兄長在邊境的情況陛下依舊了如指掌！是誰傳遞了什么消息？

皇帝似乎看出他的疑慮，淡淡道：“只是...”他頓了頓，“朝中有人對你對將軍府頗有微詞，說你功高震主，手握重兵，恐有不臣之心?！?/p>

楚昂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陛下！臣——”

“起來?！被实郯櫭迹拔艺f了今夜不必多禮。若我真信那些讒言，你現在已經在天牢里了?！?/p>

楚昂艱難地站起身，胸口如壓了塊巨石。將軍府上下自問對朝廷忠心可昭日月，卻不想竟有人如此構陷于他，這種構陷是有人誣陷還是陛下借他人之口說出敲打他呢？

皇帝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院中月色：“楚昂，你還記得我們當年的約定嗎？”

楚昂一怔：“約定？”

“那年你哥救我一命后，我說若有一日能登上至高無上的位置，必與你兄弟二人共享天下。”皇帝轉身，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你們當時怎么回答的？”

記憶如潮水涌來。楚昂仿佛又看到那個雨夜，年輕的皇子渾身濕透卻目光灼灼，而他與兄長楚斌跪在泥濘中，一字一句地說：“臣不求富貴，只愿為殿下守這江山?！?/p>

“臣說...愿為陛下守這江山?！背郝曇粑㈩?。

皇帝走回他面前，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現在這江山需要你們繼續守護。朝中有人蠢蠢欲動，邊關也不太平。我需要你，像二十三年前一樣站在我身邊?！?/p>

楚昂抬頭，在皇帝眼中看到了罕見的脆弱和懇求。這位素來威嚴的君主，此刻竟像個需要幫助的普通人。

“陛下...”楚昂喉頭發緊，“臣萬死不辭。”

皇帝露出今夜第一個真心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永遠是朕最信任的人?！彼匾巫由希裆謴推届o，“三日后的朝會上，會有人彈劾你貪污軍餉，意圖不軌。”

楚昂倒吸一口冷氣。

“不必驚慌，”皇帝擺擺手，“朕自有安排。你只需記住，無論發生什么，都要相信朕對你的信任從未動搖?！?/p>

楚昂深深叩首：“臣謹記。”

皇帝站起身：“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彼叩介T口，又回頭道，“對了，你家女兒今年多大了？”

楚昂驚訝連忙道：“小女今年剛滿十二。”

“甚好?！被实畚⑿?，“與太子的年紀正相配?！?/p>

楚昂心頭一震，太子？這是何等的恩寵！皇帝這是在暗示聯姻之意？

不等他回應，皇帝已推門而出，只留下一句：“保重身體，三日后見。”

楚昂呆立原地，久久不能平靜?；实凵钜乖煸L的每一句話都在他腦海中回蕩。朝中有人要對付他，皇帝卻親自來安撫，甚至暗示有意將秋兒許配給太子...這背后究竟隱藏著怎樣的風雨變換？

窗外，一陣風吹過，燭火劇烈搖晃，在墻上投下變幻莫測的影子。楚昂忽然感到一陣寒意，仿佛看到無數暗流在這寂靜的夜色中涌動。

楚昂知道，一場看不見的戰爭已經打響，而他，注定要站在風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