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我還坐在桌前,窗外的雨剛停,天未亮,屋內安靜得只剩下時鐘的滴答聲。
電腦屏幕上的郵件還未關掉,是那家我曾合作過的國內出版社發來的:
“佳佳,我們很期待《她寫》能有一次中英文同步的呈現。你在英國的演講內容我們看了,非常打動人心。如果你愿意,我們希望你能參與這本書中英文雙語版本的整體編輯與校訂?!?/p>
短短幾句話,卻像一粒石子,落進我心中那個早已漣漪不止的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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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英文雙語版本。
這不是簡單的翻譯出版,它意味著——我要重新審視自己每一段文字在另一個語境下的分量。
更重要的是,這或許也是一種邀請,讓我從一位“書寫者”真正走入“表達者”的位置。
可與此同時,它也像是一道門檻:我,是不是已經準備好,讓那些原本寫給“懂我的人”的句子,面對更多不熟悉、甚至不理解我的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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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廚房燒水泡茶,一邊聽著水壺咕嚕響,一邊回想著昨晚的分享會。
有人說,她聽完之后想回家擁抱母親;
有人說,她從未想過一個中國女人講出來的故事,會像是在講她自己;
還有人,悄悄在紙條上寫下:“你剛才念出的那一段,是我十年前寫在日記本上的句子?!?/p>
我想起那位倫敦趕來的中國女孩,她眼里有光也有淚,說:
“我一直以為,我的情緒太小太私密,沒想到它是被分享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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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回來后,我坐在窗前寫了一整頁日記。
寫到最后,我停下來,盯著屏幕,忽然寫下一行:
“我想為這些‘她’,留一份永遠存在下去的語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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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試著為《她寫》第一章做英譯。
不是逐字直譯,而是“情緒對等”。
比如中文中寫道:
“她那天只穿了最普通的白襯衫,卻像是全世界唯一的光。”
我嘗試翻譯成:
“Thatday,sheworenothingbutaplainwhiteshirt.Andstill,shewastheonlylightintheworld.”
我讀了一遍,又刪了“nothingbut”,改成:
“Sheworeaplainwhiteshirtthatday.Still,shelookedliketheonlylightintheworld.”
這微妙的修改,不是技術,而是節奏。
語言變了,情緒卻要保留。
那一刻我終于意識到,中英文雙語出版,不只是“翻譯”,而是**“雙生”**。
兩個世界,兩種節奏,兩套感受——但都要包裹著同一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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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川的視頻電話打來。
他看上去有些疲憊,但嘴角還是帶著笑意:“昨天講得不錯啊,我看回放了?!?/p>
我挑眉:“你什么時候也這么關注文學了?”
他聳聳肩:“我關注的是你。”
我忽然想逗他:“那你覺得我應該留在英國?還是回國繼續推進出版?”
他沒立刻回答,而是認真看著我,說:
“我不想說‘看你自己’,但我希望,不管你在哪兒,你都別讓這本書變成一種‘義務’。它應該是你寫出來,能自由呼吸的東西?!?/p>
我望著他那張穿越海洋卻無比熟悉的臉,忽然鼻頭一酸。
這世上有很多人喜歡你,但不是每個人都懂得在你最猶疑的時候,提醒你——
“別讓愛變成壓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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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后,我打開文檔,把剛才譯好的幾段貼進文件末尾。
突然收到一條來自出版社編輯的微信: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談合作時你說的那句話嗎?”
我一愣:“哪句?”
她截圖發來,是我三年前發的微信——那時我剛從某平臺下架了一篇被誤解的文章:
“也許我寫得太私密、太矯情了,但如果我連自己都不寫,那就真的什么都沒了?!?/p>
我盯著這句話看了很久。
三年過去了,我從一個把情緒藏在文件夾深處的女人,變成了一個站在異國他鄉分享這些文字的“她”。
而現在,我要做的,或許就是為這些“她”建一座橋——讓她們的故事,走出漢字,走進另一個世界的語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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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給出版社回了郵件:
“我愿意參與《她寫》雙語版本的編輯工作。但我有個請求——希望這本書,不只是對外輸出的展示,而是中英文對照的情緒共鳴?!?/p>
“我希望她們的聲音,在每一種語言中都被尊重。”
十分鐘后,編輯回復我一個長長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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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重新整理《她寫》的章節標題,準備逐章翻譯。
我在第一頁上,寫了一行中文:
“她在中文中哭泣,在英文中呼吸?!?/p>
又用英文寫了一行:
“ShecriesinChinese.ShebreathesinEnglish.”
我知道,有一天,她會在全世界的書架上靜靜地站著,像一盞燈,為那些曾經沉默、如今愿意發聲的“她”,留一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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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金句節選:
“中英文雙語出版,不是翻譯,是雙生。”
“她在中文中哭泣,在英文中呼吸?!?/p>
“語言變了,情緒卻要保留。”
“別讓愛變成壓力,也別讓寫作變成義務?!?/p>
“如果我連自己都不寫,那就真的什么都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