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晚是在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苦味中“悠悠轉醒”的。
她一睜眼,看到的就是一張放大的、布滿關切與慈祥的臉。
是她祖父,江震。
“晚晚,你醒了?”江震的聲音里透著失而復得的喜悅,連忙將手中的藥碗放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感覺怎么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江書晚眨了眨眼,大腦還有些宕機。
她不是在前廳“碰瓷”嗎?怎么回到自己閨房了?那三個人呢?
她掙扎著想坐起來,卻被江震一把按了回去。
“躺好!太醫說了,你這是心神耗損過度,需得靜養,萬萬不可再勞神費力!”
江書晚:“……”
心神耗損過度?不,我只是餓的,外加社恐發作。
她張了張嘴,想解釋點什么,比如“我沒事,就是低血糖”,但看著祖父那雙寫滿了“我懂,你什么都不用說,爺爺都懂”的眼神,她明智地把話咽了回去。
算了,解釋不清,越描越黑。
她只能虛弱地點點頭,配合地扮演一個“病美人”。
“祖父……我……”
“什么都別說。”江震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藥汁,用勺子攪了攪,吹了吹氣,遞到她嘴邊,“這是爺爺讓太醫開的方子,十全大補湯,最是滋養心神。來,趁熱喝了。”
江書晚看著那碗顏色可疑、氣味驚悚的液體,臉都綠了。
救命!這是藥還是墨汁啊!我只是想當條咸魚,沒想當藥罐子啊!
然而,在祖父那不容拒絕的慈愛目光下,她只能含淚喝下了那碗比她前世喝過的所有中藥加起來都苦的“補品”。
苦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這副模樣落在江震眼里,又是一番全新的解讀。
看,他的晚晚多委屈。
受了天大的委屈,流了那么多的心血,如今卻只能靠喝這苦口的湯藥來彌補。
江震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放下碗,親自為江書晚掖好被角,聲音無比鄭重:“晚晚,你放心。從今天起,這府里府外的一切俗事,都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好好歇著,把身子養回來。誰要是敢再來打擾你,爺爺我,打斷他的腿!”
江書晚聞言,心中一喜。
不用操心俗事?可以一直歇著?這不就是帶薪病假嗎?好耶!
然而,她高興得太早了。
接下來的幾天,江書晚才真正體會到什么叫“愛”的囚籠。
她的院子,守衛加了三層,別說人了,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她房間的窗戶,被糊了一層又一層的厚紙,美其名曰“避風”,實際上屋里暗得跟地窖似的。
一日三餐,不,是一日六餐,全都是各種她叫不出名字的珍貴補品。人參當蘿卜啃,靈芝當蘑菇燉,鹿茸熬的湯能把人鼻子膩歪掉。
江書晚覺得自己不是在養病,是在被當成一頭準備過冬的熊,瘋狂填喂。
她想出去走走,透透氣。
“小姐,國公爺吩咐了,您身子弱,見不得風。”
她想看點話本解解悶。
“小姐,太醫說了,您要靜養,不能勞神。”
她想搞點小發明打發時間。
廚房的門都對她鎖了。
江書晚徹底麻了。她這哪是咸魚,她這是被做成了木乃伊啊!
“小姐,小姐!”這日,丫鬟清露端著一碗燕窩粥,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您知道嗎?您暈倒那天,國公爺把七殿下他們三位都給趕出去了!”
江書晚有氣無力地“哦”了一聲。
“外面都傳遍了!”清露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崇拜,“說您是為國操勞,心系萬民,才耗盡心力,暈倒在了御前……哦不,是府里!”
江書晚:“……”
這謠言的傳播和演變速度,比病毒還快。
“還有呢!”清露更興奮了,“七殿下、謝大人和周公子,這幾天天天派人來府門口問安,一天三趟,風雨無阻!送來的慰問品,把咱們府的庫房都快堆滿了!”
“是嗎。”江書晚毫無波瀾。
那些東西再多,也跟她沒關系,反正她也出不去。
“今天,他們三位又派人送了新東西來,指名是給您的!”清露說著,獻寶似的從身后捧出三個大小不一的盒子。
江書晚眼皮一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打開第一個盒子,最長的那個。
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和一本封面寫著《北境軍務要覽》的書。
是謝凜。
江書晚:……大哥,你是怕我死得不夠快,送我一把來自盡,再送本書讓我了解一下仇家嗎?
她默默蓋上盒子,打開第二個,方方正正的那個。
里面,是一整套碼得整整齊齊的《道藏》,散發著陳舊的紙張和墨香。最上面,還有一本手抄的《黃庭內景經》。
是周子墨。
江書晚:……謝謝,這是催我趕緊看破紅塵,羽化登仙是吧?
她面無表情地蓋上第二個盒子,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最后一個,也是最華貴的那個。
盒子一開,金光燦燦。
里面不是金銀珠寶,而是一塊令牌,上面用古篆雕刻著兩個字:“如朕”。
令牌旁邊,還壓著一沓厚厚的奏折。
是蕭景琰。
江書晚的瞳孔,驟然緊縮。
她顫抖著手,拿起那塊沉甸甸的令牌,只覺得這玩意兒比燒紅的烙鐵還要燙手。
免死金牌?不,這是催命符啊!
還附贈一堆工作報告?這是什么意思?讓我提前熟悉業務,好下去接著給他當牛做馬嗎?!
恐懼,窒息,絕望。
江書晚看著這三份“大禮”,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她好像,又有點頭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