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天監,坐落于皇城一角,是個存在感極低,卻又極為重要的機構。
這里終年彌漫著一股陳年書卷和香火混合的古怪氣味,走廊里光線昏暗,墻壁上掛滿了各種看不懂的星盤和符箓,安靜得能聽見灰塵落地的聲音。
江書晚,大宋開國以來第一位女性欽天監監正,上任的第一天,就給這個古板的衙門,帶來了一股堪稱泥石流的清新之風。
她是被八抬大轎,敲鑼打鼓送來上任的。
當她穿著一身嶄新的、憋憋屈屈的正五品官服,走進欽天監大門時,監內所有屬官,都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下官參見監正大人!”
聲音稀稀拉拉,透著一股子有氣無力。
江書晚抬眼望去,底下跪著的,基本都是一群白胡子老頭,個個穿著八卦袍,仙風道骨,看她的眼神,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輕視、懷疑和好奇。
【得,大型倚老賣老現場。】
江書晚心里門兒清。
她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還是個女的,突然成了他們的頂頭上司,這群老學究不服是正常的。
她也沒指望他們能服。
“都起來吧。”江書晚擺了擺手,聲音懶洋洋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她徑直走向最里面,那間最大、最向陽的監正辦公室。
推開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
辦公室里堆滿了故紙堆,桌上一個巨大的龜甲,墻上掛著一把桃木劍,整個一大型封建迷信展覽館。
江書晚的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
【這工作環境,也太差了!不利于咸魚的身心健康。】
她轉過身,對著門口探頭探腦的下屬們,下達了上任后的第一道命令。
“來人,把這里……除了桌椅,其他東西全給我搬出去!”
“啊?”屬官們都愣住了。
“還有,”江書晚繼續道,“去內務府支最好的銀骨炭,再搬一個軟榻來,要狐皮的。哦,對了,以后每天下午申時(下午3點),是下午茶時間,大家休息一刻鐘,喝喝茶,吃點點心,聊聊天。”
整個欽天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江書晚。
下午茶?
聊聊天?
這是衙門,還是你家后花園?
一位胡子最長的老監丞,終于忍不住了,顫顫巍巍地走出來,拱手道:“大人,我等觀測天象,推演歷法,皆是耗費心神的大事,需得心無旁騖,不敢有絲毫懈怠……”
“是啊,”江書晚點點頭,一本正經地接話,“所以才要勞逸結合嘛。精神繃得太緊,容易出錯。出了錯,算誰的?算我的。所以,為了我能安安穩穩地當這個官,你們就必須給我好好休息。”
這番歪理邪說,直接把老監丞后面的話全堵了回去。
他張了張嘴,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跟我玩職場PUA?我可是被資本家毒打了十幾年的社畜!你們這點道行,還嫩了點。】
江書晚滿意地看著眾人石化的表情,心里的小人叉腰狂笑。
接下來的幾天,欽天監的畫風,徹底跑偏了。
監正大人的辦公室,被改造成了全京城最舒適的摸魚天堂。
地上鋪著厚毯,墻上掛著字畫(周子墨送的),角落里擺著四季花卉(蕭景琰送的),桌上放著一套精致的茶具和各種零食。江書晚每天的工作,就是裹著羽絨服,癱在軟榻上,喝茶,看書(話本),嗑瓜子。
而欽天監的屬官們,則被迫過上了“早九晚五、下午茶歇、周末雙休(如果皇帝不開會的話)”的神仙日子。
他們從一開始的惶恐不安,到后來的將信將疑,再到現在的……欲罷不能。
他們發現,這位新來的監正大人,雖然看起來不學無術,成天摸魚,但她從不瞎指揮,也不克扣俸祿,更不搞什么官場傾軋。
只要你按時完成工作日志(江書晚發明的甩鍋神器),她就讓你準時下班。
這種神仙上司,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啊!
于是,欽天監的眾人,看江書晚的眼神,也從輕視,慢慢變成了……一種高深莫測的敬佩。
“你們看,監正大人這叫‘無為而治’,是道家最高境界!”
“不錯!她看似享樂,實則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們,天道自然,不可強求。我等以前太過執著于推演,反而落了下乘。”
“還有那下午茶!看似是休息,實則是讓我們在最放松的時候,交流心得,碰撞出思想的火花!高!實在是高啊!”
江書晚對下屬們的迪化一無所知。
她只覺得,這古代的班,上起來也還行。
直到,皇帝的第一個正式任務,像一顆炸彈,投進了她平靜的摸魚池。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著欽天監監正江書晚,于三日之內,精準預測未來七日之天氣。若有差池,唯你是問!欽此!”
李公公念完圣旨,笑瞇瞇地看著江書晚。
“江大人,陛下說了,皇家春獵能否如期舉行,就看您的了。”
江書晚拿著那份薄薄的圣旨,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預測未來七天的天氣?】
【大哥,我不是天氣預報員啊!我上輩子看天氣預報都不準,你讓我現在給你手動預報?】
【錯了還要殺我頭?】
她眼前一黑,感覺自己的咸魚辦公室,瞬間變成了地獄。
這班,終究是不好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