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杯里的瑩綠色液體快速地抖動著,發出一股氣味,它沸騰的嘶嘶聲在實驗室窗外寒風呼嘯中幾乎被淹沒。維瑞拉·索恩快速將其倒入另一個量杯。她拿出一根鑲嵌著灰藍色星曜石的淺褐色木棍,她把這根魔杖的底部擰開,齒輪的咔噠聲隨之而來。她快速拿出所有的零部件,敏捷地拔出星曜石——這其實是維瑞拉秘密制造的智能管家。被喚醒的管家檢測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凈魔騎士距離實驗室約200碼?!本S瑞拉沒有回答,她輕輕把星曜石放進深灰色長袍的口袋中。她走到一個木制書柜前,瞳孔識別后,維瑞拉打開了柜子。她將手伸入柜子的最深處,掏出一個發著藍色光芒的正方體:魔晶。這是她多年心血凝結出的作品?!?00碼?!惫芗艺f,“凈魔騎士開始沖刺,20碼。”
維瑞拉身后的門轟然倒塌,騎士與她之間只隔著一個長書柜。騎士的銀色鎧甲折射出寒光,“結束了嗎?以教會之名,污穢的研究者,出來接受凈化!”為首者冷笑著逼近。維瑞拉灰藍色的雙眸中迸發出一絲狂熱,她以迅雷之勢將魔晶刺入左邊能源槽當中,同時把剛才調配好的綠色液體倒入連接能源槽的容器里。強光爆裂的瞬間,她把實驗室書柜的后面引爆了。她順勢拔掉魔晶,帶走魔杖,在原地留下一個她的3D幻象,自己則沖破前門直奔地下室。她將所有核心研究資料塞進一個小型艙門的后備箱當中,后備箱落鎖的一剎那,她閃身走入艙門。她把魔晶嵌入新的能源槽中:“啟動懸浮軌道?!陛d著重要資料的交通工具沿著地下的懸浮通道疾馳而去,目的地直指她的母校:垂星高等研究院。
維瑞拉停下載具。她迅速取出文件和魔晶,將它們塞進一個鐵箱里。她抱著鐵箱,快速往黑暗的地底深處走去。在一處布滿苔蘚和濕滑泥土的隱蔽位置,她再次用瞳孔識別打開了暗門,把鐵箱推入密室最深處后,維瑞拉果斷地關緊門。緊接著她走上來,把星曜石重新裝回魔杖里。最后維瑞拉輕輕敲擊頭頂上的木板,然后猛地掀開。眼前的情景證實了她的猜想:一排排凈魔騎士整齊地站在研究院里,仿佛統一的雕塑。垂星高等研究院已經徹底被教會攻占了?!斑@小丫頭還是沒料到我們來,”她只聽見為首的騎士對其他騎士竊竊私語,麻醉劑冰冷的尖頭刺入了她的身體,維瑞拉的意識逐漸模糊……
靠在監獄冰冷的墻壁上,維瑞拉回想著幾個小時前的種種。因為所謂的鐵門沒有縫隙,只是一塊鐵板,所以潮濕的空氣彌漫了整間牢房。身旁坐著她在垂星研究院的學長兼摯友——魔械師莉歐絲·西爾瓦里。正是她們此前在獄卒面前假裝宿敵,才得以被刻意關在了同一間囚室。此刻,牢房里中只剩下她們兩人。根據現狀分析,她確信自己被投入了流芳千古(臭名昭著)的圣法滌罪所。獄卒在門外踱步的噠噠聲異常清晰。維瑞拉悄然把教會特許攜帶的魔杖遞給莉歐絲,莉歐絲心領神會,接過魔杖佯裝整理,暗中喚醒管家。她壓低聲音命令:“掃描地面情況。”短暫的掃描后,管家的屏幕上浮現文字信息:“正在準備審判臺,預計星期三,12月18日正式啟用?!苯裉焓?2日!維瑞拉盯著信息悄然頷首,一絲希望的火花在心中開放——教會因為迷信,必須等到下一個神圣的星期三才會開始審判,這恰恰為她們爭取了寶貴的6天時間。她不動聲色,隨即用手肘頂了頂莉歐絲。莉歐絲馬上用充滿絕望的聲音高聲哭喊:“我們是死囚,嗚嗚嗚……”話音落下,門外獄卒的腳步聲倏然一頓。
察覺到獄卒已被驚動,此時維瑞拉壓低聲音:“裝瘋?!崩驓W絲戲謔地瞥了維瑞拉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看我的”。維瑞拉敲了敲管家的屏幕,聲音短促:“魔晶在哪里?”管家顯示:“仍然安全存放于17號密室。”確認了關鍵物品的安全,維瑞拉對著莉歐絲點點頭。莉歐絲則猛地跳起來,聲音撕裂了牢房的沉寂:“索恩!你這個惡魔!要不是因為你那愚蠢的研究,我們怎么會落得這般下場?”“西爾瓦里!你少在這裝清白!如果不是你破舊無效的魔械裝置總出故障,我們哪會被教會抓到?你才是拖后腿的廢物!”莉歐絲突然間一跺腳,撞了維瑞拉一下,維瑞拉則發出跌倒的聲音和憤怒的咆哮。莉歐絲突然跌坐下來,像瘋子一樣嚎啕大哭。獄卒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只不過這次是越行越遠。兩人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地說:“分頭行動?!?/p>
維瑞拉仔細親身試驗著獄卒送飯時最有可能窺視的方位。幾番嘗試后,她確認:獄卒會將飯食放在牢房沙地的木板上,而他最可能窺探的時機便是他彎腰放置飯食之際。根據牢窗透入的微弱光線判斷,距離晚餐送到還有差不多3個小時。此時,莉歐絲正伏在窗邊忙碌。維瑞拉用手指在放置飯食的木板旁,用沙土勾勒出一幅簡易的地圖——正是她曾秘密構建的一處地下室。她清晰地用箭頭標示出找地下室的路線,標注了地下室的密碼,又在那象征地下室的圖形深處,若隱若現地抹出了“魔晶”二字。這處1號地下室位于離圣法滌罪所最為偏遠的位置,因為這是維瑞拉建造的第一個地下室,她缺乏經驗,所以1號地下室的周圍都是無法移動的巨石,地理位置選得并不好。建造的地下室也被迫接近于一條只有20厘米寬,卻有650米長的隧道,暗門用的也是最容易破解的密碼鎖。里面充滿機關,卻空空如也。如此設計地圖,便是為了讓獄卒在送飯彎腰窺探時,發現這偽裝的線索,誤以為魔晶藏匿此處。一旦他上報教皇,教會兵力必然會被引向這無用的搜索,從而為她們制造分散教會力量的契機。
任務完成,維瑞拉走到莉歐絲身邊,觀察著她的工作。莉歐絲指了指她剝下來的苔蘚:“這些苔蘚的品種各不相同,我把不同苔蘚的孢子都混合在一起,達到一定數量后釋放出去,獄卒會吸入孢子,一定能導致許多獄卒的過敏和不適?!本S瑞拉點點頭,“有些獄卒可能對特定品種的孢子過敏,多種孢子混合顯著增加了包含強致敏性孢子的可能性。你確實是學生物的。另外從心理角度看,獄卒受教會迷信影響,會認為這是神罰,從而引起大面積恐慌。”莉歐絲笑了笑,“你也確實擅長研究心理戰術?!币恢粸貘f飛到窗臺上,冷冰冰地監視著二人。莉歐絲揚手想把烏鴉趕走,憤恨地低聲抱怨:“晦氣?!睘貘f嘎嘎大叫著展開黑色翅膀,終于飛走了。莉歐絲突然來了興致:“你說這烏鴉監視我們的樣子,還有這嘎嘎的美妙嗓音,像誰?”維瑞拉微微一笑,把兩根食指相接在一起,微微彎曲,模仿著教會的圣光圖騰。她剛才也聯想到了,這烏鴉的叫聲和教皇胡說八道,蠱惑人心的演講一模一樣。
落日西沉,橙紅色的余暉透過窗戶,灑滿了牢房的一角。獄卒送飯的時間應該快到了。維瑞拉重新涂抹了一下地圖,使字跡更清晰一些。突然,隨著吱呀的聲響,布滿紅銹的鐵門被打開了。維瑞拉剛好坐回原點,莉歐絲則故意在離她很遠的地方坐著,表情冰冷而厭惡。演得不錯,維瑞拉心想,接著呆滯地注視著獄卒手中的飯盒。獄卒彎下腰,余光瞥到了地圖。他悄悄湊近身子以看得更清楚一些。只見他雙眼放光,隱隱透露出喜悅的光芒。他偷偷看了一眼維瑞拉,后者則裝作絕望地看著遠處。獄卒輕輕點了點頭,走出牢房,啪的一聲關上門。只聽他原本故作矜持的緩慢步伐終于忍耐不住,越來越快,朝著樓梯口的方向快速遠去。
“孢子收集進度到多少了?”維瑞拉低聲問。莉歐絲驕傲地揚起頭:“現在還沒到‘致死量’,明早預計就可以釋放出去。有一些在窗外的苔蘚離得太遠,直接拿動靜太大,還需要夜深人靜時才能去取?!本S瑞拉郁悶地仰視著天花板:“魔晶不在我身邊,智能管家沒有能量來源,目前能量只有27%,現在不能使用。”莉歐絲火紅的短發晃來晃去,“你的星曜石耗電不多的啊,難道不可以讓它幫忙把魔晶帶過來?”維瑞拉堅決地搖搖頭,她之前想過這個問題了:“我不能賭。星曜石把魔晶帶回來的成功率不高,代價又很高昂。如果被教會抓到,魔晶和管家都會被扣留,且管家那時能量最多只剩下2%,無法自主連接魔晶充能。”但如果星曜石辦到了,接下來一切風險都會立即變小,還對她們逃脫有巨大幫助……維瑞拉無奈地嘆了口氣,萬分糾結。
莉歐絲一邊笑著搖搖頭,一邊打開飯盒,里面裝著兩個硬面包和兩瓶冷水。她開始吃她的那份:“親愛的維瑞拉同志,你在學院的時候不是挺有創造力的嗎?為什么非要在帶和不帶之間選一種呢?”維瑞拉怔住了,大腦卻不自覺地飛速運轉。教皇抵達1號密室至少要一天時間,轟開地下室需要一天,凈魔騎士需要躲避機關,走過羊腸小道,一天最多能走到密室全長的一半。四天時間,他們才能徹底完成地下室搜尋。1號地下室旁邊是2號地下室,凈魔騎士肯定會發現并也搜查一遍,再加上回來的路程,教會主要兵力至少要九天才會回來!這么說,直到她們被處刑軍隊主力都還在外面。但是魔晶必須拿到手,不能用管家,要不……
維瑞拉的嘴角勾起一絲滿意的笑容,用水和著硬面包然后撕碎,勉強吞下去。她對著莉歐絲,聲音平靜而自信:“我有辦法了。今晚我來制作‘生化武器’,你發明個新的。具體計劃,明早再公布?!崩驓W絲壞笑著點了點頭,“還留懸念呢!我幫你突破了二元選擇困境,還不快謝恩!需要我幫忙就盡管說?!彼拖骂^思考著新“生化武器”的創造。月色如水,維瑞拉躡手躡腳地走到窗戶旁邊,觀察了一段時間。沒有任何獄卒的蹤影。她在月光的幫助下查看著窗外離自己一米遠的大片苔蘚,她輕輕把細長的手臂伸出鐵窗的欄桿縫隙,用食指和大拇指揭下苔蘚——2平方分米的苔蘚成功到手。她側耳傾聽著是否有聲響,然后細細觀察著苔蘚的種類。這一片苔蘚的葉子是暗綠色且展開為扁平闊帶狀的,按照研究院的知識,這應該是地錢。她刮下像粉末一樣細小的孢子,將其混入莉歐絲白天收集到墻角的孢子堆當中。孢子堆已經收集到了3立方厘米左右,今夜應該能收集到5立方厘米。
維瑞拉再次把手伸出縫隙,扯下了一片葉子長許多的苔蘚。這些苔蘚明顯不是地錢,它們雖然也是深綠色,但葉子是鋸齒狀的,而且相當長,大概有十幾厘米。根據這些內容,它們一定是大金發蘚。她照樣輕輕搓下孢子,執行同樣的操作。這樣重復了十幾遍過后,已經到深夜了。冬夜呼嘯的寒風夾帶著一絲雪的細末發出陣陣怒吼,無情地撞在光禿禿的枝椏上,兇狠地把冬日開放的花朵撕成碎片,憤怒地刮在維瑞拉的臉上,穿透她單薄的衣物,讓牢房沙地的塵土飄揚在空氣中。莉歐絲蜷縮在墻角睡著了,自己沒她那么冷,因為長期不打理,維瑞拉的頭發已經很長,能遮擋脖頸,而莉歐絲卻只有短發。維瑞拉走到她旁邊,和她蜷縮在一起,用哈出的白氣取暖,把頭埋在膝蓋上,兩只手抱著相反的手肘。一縷銀白的發絲突然飄到她眼前,維瑞拉這才意識到,她的少量頭發已經因為長期的藥劑工作被漂白了。